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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27日 星期六

【筆記】北匈奴第1波大規模西遷

參考文《+1

2018年10月27日撰稿
2020年01月04日校補
北匈奴(North *flōŋ-naɦ)西遷之後,是否轉進至歐洲成為匈人(杭人,Hun、Hunni、Xwn)?此說最早是由法國學者J. Deguignes提出,肯定者有之,否定者亦有之,學術界爭持甚久。不過隨著文獻學、比較語言學、地下出土器物研究的深化,我個人認為匈(杭)人主體來自於匈奴人之說,確為的論。不過對於匈奴西遷的認識,應酌予調整。匈奴大舉西遷分為2波:
(1)第1波:北匈奴青壯主力部西遷所形成的匈人帝國
(2)第2波:北匈奴老弱留守部(悅般國)西遷、誇稱柔然人的偽阿瓦爾汗國

為求主題能夠聚焦,徹底探索北匈奴人西遷問題的細節,本文將限於探討第1波大規模西遷,至於第2波大規模西遷則權予割愛。為省篇幅,引用略目如下:
(1)姚大中,《古代北西中國》,1981年5月初版、1992年5月再版,三民書局,ISBN:9789571406756
(2)郭物,《鍑中乾坤:青銅鍑與草原文明》,2003年8月,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ISBN:9787806812846
(3)耿世民,《內亞文史論集》,2015年4月,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ISBN:9787566009517
(4)桂寶麗,《可薩突厥》,2013年1月,蘭州大學出版社,ISBN:9787311040277
(5)陳序經,《匈奴通史》,2017年5月,新世界出版社,ISBN:9787510462207
(6)【德國】Klaus Rosen(著)、萬秭蘭(譯),《匈人王阿提拉:席捲歐洲的東方游牧領袖》,2019年7月,北京聯合出版公司,ISBN:9787559631909
(7)【拜占庭】約達尼斯(著)、羅三洋(譯注),《哥特史》,2013年10月1版2刷,商務印書館,ISBN:9787100086806

【概論】
《古代北西中國》(1981年5月初版、1992年5月再版,三民書局,ISBN:9789571406756)第116葉:「北匈奴被逐出中國歷史上的北亞細亞生活圈後,他們『逃亡不知所在』的去向原先是個疑問,待歷史界自中國史與羅馬史──西洋史取得了連繫,才知道他們放棄蒙古高原故土後,所展開是偉大的橫越北方歐亞大陸行程,也因此從亞洲史上的匈奴,轉移為四──五世紀羅馬史或西洋史上的亞洲人匈族,Huni,Hunni,Hung-nus,Huns,Unnni,Unnoi,Khunni,Phuni,都是他們民族名詞的同音異譯。」

《鍑中乾坤:青銅鍑與草原文明》第69頁:「歐洲發現的匈人銅鍑中的若干件和羅馬可資斷代的器物共存,確定了這一類銅鍑的時代。根據銅鍑的研究,匈奴西遷的線索清楚,復原的匈奴西遷的過程也可信。匈奴在西遷的過程中,通過自身的創新,加上融和了沿途不同的文化和人群,從而使銅鍑的型制、紋飾等面目一新,還把起源於中國的青銅容器帶到了歐洲腹地,到達了青銅鍑西傳的最遠點。」

《匈人王阿提拉:席捲歐洲的東方游牧領袖》(德國-Klaus Rosen-著、萬秭蘭-譯,2019年7月,北京聯合出版公司,ISBN:9787559631909)第30頁:「俄羅斯的考古學家認為,匈人的祖先生活在貝加爾湖南岸。在公元元年前後,那裡較大的聚居點已經有了城市的雛型,有一些聚居點還修建了城牆。……在公元前55年左右,他們分裂為南北兩個部落聯盟,南部歸順中國,北部西遷,而匈人就是西遷部族的後代。……經過漫長的遷徙後,北方部族抵達了阿爾泰山脈和更北邊的葉尼塞河中游流域。因為那裡在鐵器時代末期(4世紀中期左右)出現了匈人的蹤跡。第聶伯河、北頓涅茨河以及頓河、伏爾加河流域也都出現了匈人的蹤跡,這說明匈人在不斷地西遷。語言學研究也證明,匈人的遷徙始於阿爾泰地區。」第352頁:「匈人還生活在阿爾泰地區的時候,最遲在西遷之中,就已經發展成了一個多民族聯合部落,這使得"匈人"這個稱謂和"阿蘭人"一樣,更容易從外來名轉變為專有名。人們估計,他們中百分之二十到二十五的人是蒙古人種。在這樣的部落中,通常情況下都有一個主導民族或者霸主民族。來自阿爾泰地區,並帶來自己語言的匈人便是這樣的主導民族,他們繼承了"匈人"這一稱謂。他們是後世希臘文獻中紀載的"王族匈人",……其他大大小小的部族在加入或者臣服於他們後,即便沒有捨棄原有的語言,卻也將自己稱作"匈人",這時他們便成了王族匈人。」第33頁:「匈人的軍事首領誕生於說著原始匈人語的王族匈人中。他們隨後在西方會發展羽翼,增長勢力,登上王座。」

【拜占庭】約達尼斯(著)、羅三洋(譯注),《哥特史》,2013年10月1版2刷,商務印書館,ISBN:9787100086806,第vii葉(羅三洋〈譯者序〉):「在敦煌發現的古粟特文信函中提到,公元312年前後,中國首都洛陽被一個叫做Xwn(Hun)的異民族所攻佔,這顯然指的是匈奴皇帝劉聰消滅西晉的戰爭,所以Hun肯定就是匈奴。」

《內亞文史論集》第138頁:「匈奴=匈的理論,最近在一粟特文書中得到了證明。痕寧(W. B. Henning)1948年指出,公元311年侵略當時中國首都洛陽的劉淵(他是匈奴王朝的後裔)的匈奴在一件粟特書信中被稱作匈(Xwn)(按:近來學者們認為這批粟特文書信屬於公元2世紀左右)。」《內亞文史論集》第144頁~第145頁:「匈奴/匈/布勒加爾的聯繫在所謂的布勒加爾王公名錄中也得到了證實,這一名錄保存在屬於15、16世紀的3個俄文寫本的史料中,原本是7─8世紀時用希臘語寫成的。名錄包含13個王公名字及用布勒加爾語寫的依十二生肖記載的即位和在位年代,這種計年法已見於公元3世紀的南匈奴。名錄的年代應始於公元153年。我們已知約在這個時期北匈奴被迫把其居住的核心地蒙古讓給鮮卑,而西遷到中亞塔拉斯和伊克塞湖一帶。第二個確知的年代為453年,這是布勒加爾人之父、阿提拉之子伊爾尼克即位的一年。其中有一處很重要(在此之前一直不清楚),那裡談到737年王朝的接替問題,原文說考米爾索施(Kormisosh)大公izmeni  rod  doulov  rekshe  vichtun’(原文為古斯拉夫文,這裡改用拉丁字母拼寫──譯者)。這句話的語法分析十分有趣。這裡賓語rod有兩個來自名詞的形容詞定語。第一個定語的語尾為ov,表示從屬於某個集體之意;第二個定語字尾"’"則表示屬於某個個人。那麼我們要問:誰是Doulo和Vichtun?我們知道在漢文史料中匈奴的統治部落是"屠各",其古音為duo-klo。屠各的祖先為匈奴帝國的建立者冒頓(前207─前174年)。「冒頓」的古音為bak(~mak)-tuan,即bak-tun~biktun。因這個名錄最先是用希臘文寫成的,所以vichtun一名詞首中的v可寫作V-和b-。這句話可譯為:考米爾索施接替了冒頓(*Bichtun)的屠各部。……總體來可以說,匈奴和匈在概念上是同等的。它們首先是指統治部落和姻親部落(他們是核心部落)而言,其次對其建立的王朝、領土和人來說也是實用的。因為這些王朝(統治部落和部分姻親部落除外)是由不同部分構成的,所以人們又不能簡單地把他們看作是同一的。」

一、北匈奴(2世紀中期後,核心區域在塔拉斯河和伊塞克胡一帶)

《匈奴通史》第282頁:「東漢光武帝建武二十四年(公元48年),南邊八部大人共同計議,立比為呼韓邪單于。……比既自立為單于,乃率其部眾到五原塞,上書光武帝,願意永遠為漢朝的蕃蔽,以防備蒲奴單于所部。自此匈奴遂永遠分裂為南北兩部。......匈奴再也沒有統一起來。」

《匈奴通史》第392頁:「竇憲攻擊匈奴有兩次,這是第二次【靜案,第二次為公元91年】,另一次是在和帝永元元年(公元89年),在這一年中,竇憲率眾大破單于於稽落山。《竇憲傳》說:"虜眾崩潰,單于遁走。"……《北史》說,匈奴單于度金微山西走康居,不知有何依據。然而,北單于度金微山西逃康居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內亞文史論集》第141頁~第142頁:「公元48年後,冒頓帝國的核心地區(蒙古)及其北、西部歸屬於北匈奴,但從公元90年起,匈奴的北鄰鮮卑在蒙古崛起,並在2世紀中期成為蒙古的主人。這時北匈奴單于西遷到突厥斯坦,那裡以前(約從公元48年起)為姻親部落呼衍所有。伊塞克湖和裏海之間地區成為其核心區。大約在這一時期,北匈奴把漢朝人從中亞趕了出去。由於三國、晉朝時期的內亂,這一狀況持續了200多年,這也是為什麼公元2世紀後中國史料中沒有關於北匈奴命運記載的原因。……我們缺乏從2世紀中期到4世紀中期關於他們的記載。只有普托雷米斯(Ptolemaus,死於172年)例外,他在其地理學著作中提到Hunni和烏拉爾河的古名Daix。……最豐富的匈奴遺物在突厥斯坦發現,其中心是在塔拉斯河和伊塞克胡一帶,即2世紀中期後北匈奴之核心地區。……關於匈奴/匈人問題特別重要的是,1951年西尼岑(I. V. Sinicyn)在伏爾加河下游發現一匈人墓塚,其中一些屬於公元1─2世紀。普托雷米斯的記載為此得到了證實。」

【拜占庭】約達尼斯(著)、羅三洋(譯注),《哥特史》,2013年10月1版2刷,商務印書館,ISBN:9787100086806,第vi葉(羅三洋〈譯者序〉):「匈人之名在西方首見於古羅馬自然科學家克勞迪‧托勒密(Claudius Ptolemaeus)的希臘文名著《地理》(Γεωɤραψια)的第三卷,他在文中提到了居住在黑海北岸的遊牧民族χονυι(Chonyoi或Chunni),即拉丁文中的Hunni(音"胡尼")。托勒密逝世於公元172年,由此可知,至遲於公元2世紀中葉,匈人就已經進入了東歐地區。」

《內亞文史論集》第132頁:「公元200年左右,匈奴再次分裂。這時漢朝內亂,王莽篡位,匈奴企圖恢復其勢力。公元2世紀時匈奴在鮮卑的壓力下離開蒙古高原再次西遷,這就與匈奴人出現在歐洲聯繫起來了。」

二、西遷至巴勒喀什湖周圍,再分為兩股

《古代北西中國》第118葉:「匈奴西遷行程中沿途事蹟,經中國史料予以充實,大體須分劃為如下幾個階段:第一:先循額爾濟斯河上游進入中亞細亞,在巴勒喀什湖周圍分兩股,一部分人留建『悅般國』,其餘的繼續西進。關於悅般國,『魏書』西域傳說明:『悅般國,在烏孫西北,去代一萬九百三十里。其先,匈奴北單于之部落也,為漢車騎將軍竇憲所逐,北單于度金微山西走康居。其嬴弱不能去者,住龜茲北,地方數千里,眾可二十餘萬,涼州人猶謂之單于王。其風俗習慣,與高車同』」。

《匈奴通史》第392頁:「東漢時的北匈奴因受到竇憲的攻擊,又有一部份逃到烏孫西北,成為以後的悅般國。……北單于的部落逃到烏孫的西北面,烏孫之西已靠近康居,北單于的部落大概是居住在烏孫與康居兩者之間或是已入進康居的東境,單于個人及其少數隨從到康居都城,處在康居王的庇護之下,也是很可能的。」第393頁:「悅般國建立約六十年後,鮮卑族檀石槐佔有匈奴全部故地……檀石槐的西侵,我們推想又必促使好多匈奴人逃到烏孫之西。而且他們可能與西漢時郅支所留下來的匈奴人以及東漢時已在悅般建國的匈奴人會合。這構成匈奴西遷過程的一個重要歷史時代。其時間大約涵括從冒頓以後至後漢末年的三百多年間。零星匈奴人徙向中亞細亞的路線,據史書所載,均係經過烏孫本土或繞過烏孫之北到再到烏孫以西,或到烏孫的西北。……所以匈奴人民居留中亞細亞期間大部分是在北部,這就是藥殺水(錫爾河)之北,或藥殺水一帶,……從此處再向西北走就到了古代的奄蔡或中國南北朝時代所稱的粟特及阿蘭人分布的地區。這一地區包括今日蘇歐東部的南方伏爾加─頓河流域下游的草原地帶,即歐亞大草原西端。」

三、主力西遷鹹海、裏海中間地帶

《古代北西中國》第118葉:「第二:繼續西進的匈奴人,越過哈薩克斯坦而抵達鹹海(Aral Sea)、裏海(Caspian Sea)中間地帶,亦即康居與阿蘭(Alan奄蔡)之間,作長時期停留。奄蔡的名詞如何自一世紀中突然改變為阿蘭,代表的事實,應是古代薩馬特諸種族發展至大同盟完成階段,原先諸族之一的奄蔡人,已被同族阿蘭取代,並即以阿蘭為核心,合併鄰近諸游牧民族而形成的大帝國組成,乃統一採用『阿蘭』這個名詞。到三、四世紀,自裏海以至頓河的廣大地域,都已由阿蘭人分佈。」

《鍑中乾坤:青銅鍑與草原文明》第64頁~第65頁:「在論證匈人即匈奴西遷主體問題時,最需要證明的是磨菇形耳的青銅鍑到底從何而來。陝西榆林縣小紀汗鄉菠蘿灘村1982年徵集一件銅鍑,這件銅鍑"山"字形耳的中脊發展為一突。另外,在俄羅斯外貝加爾的恰克圖市沙拉郭勒鎮發現一件銅鍑耳朵,也是"山"字形耳的中脊發展成一突,顯示了"山"字形耳向蘑菇形耳銅鍑的嬗變關係。俄羅斯南烏拉爾奧倫堡(Orenburg)克茲爾─阿德山洞墓中發現的一件匈人銅鍑,"山"字形耳發展成3個小蘑菇狀突起,兩耳根的附加裝飾上部發展為兩個小蘑菇狀突起。因此,這件銅鍑可能就是西遷匈奴所有。奧倫堡銅鍑的發現正好證明了西遷的匈奴在這一地區活動的情況。……俄羅斯西烏拉爾奧索卡(Osoka)發現一件銅鍑,口沿外有穗狀裝飾,大耳下的方框間隙有一箭形裝飾。俄羅斯沃洛格達(Vologda)瑟克提沃卡爾地區(Syktyvkar)上科奈特斯(Verkhnii Konets)發現一件,裝飾基本同上……這兩件銅鍑的發現揭示了匈奴同烏拉爾山中段西側地區的聯繫,可能這一地區有一部分烏格里安人(Ugrian)融入到匈人當中,而且匈人銅鍑上的穗狀裝飾可能就來自於這一地區。這些發現證實了鳩密奈夫(Gumilev)和阿塔莫羅夫20世紀60年代提出的觀點,即匈人在種族和文化上都是匈奴和Ugrs的融合體。」

四、進併阿蘭

《鍑中乾坤:青銅鍑與草原文明》第66頁~第68頁:「羅馬歷史學家阿密阿那斯‧瑪西里那斯(Ammianus Marcellinus,約公元330~395年)的《歷史》記載了匈人進攻阿蘭人的過程。"匈人從頓河以東向阿蘭人展開進攻,阿蘭人對匈人予以堅強的抵抗,兩軍大戰於頓河上,阿蘭人以戰車為主力,敵不過勇猛突馳的匈人騎兵,結果大敗,國王被殺,國被征服,一部份阿蘭人逃散各地,但大部分阿蘭人都被匈人接受為同盟者。阿蘭武士被吸收到匈人的隊伍中去,成為匈人軍隊的重要組成部分。"北匈奴及其盟族終於到達歐洲的東境。在這一地區發現了兩件銅鍑,特徵是耳根附加裝飾離開主耳,形成蘑菇狀突起。俄羅斯北高加索卡巴爾德波卡爾(Kabardbaikar)哈巴茲(Habaz)馬爾卡(Malka)河源頭附近出土一件,腹部主體紋飾同上式,外加穗形裝飾。俄羅斯頓河地區羅斯托夫州(Rostov)伊萬諾夫卡村(Ivanovskoe)發現的一件,從形態上看,是奧倫堡銅鍑的發展形式,因此,可以作為匈奴在這一地區活動的證明。值得注意的是匈奴銅鍑在這一時期基本定型,獨具特色。另外,這時的銅鍑式樣還被帶回到新疆烏魯木齊一帶。……此件銅鍑只能是奧倫堡的發展型式,這種耳朵式樣只是在庫班河、頓河地區才形成,其腹部的紋飾和烏拉爾山西側的銅鍑十分相近,連大耳下方框間隙中的箭形裝飾都一致,而在奧倫堡銅鍑還沒有這種裝飾,因此,我們認為此件銅鍑應當是公元350~374年從庫班河、頓河地區傳回新疆地區的,至於其鑄造地,可能就在新疆北疆,這一時期活動於天山以北,熱海及特克斯河峽谷的是北匈奴西遷時因孱弱留下的餘部,所以此件銅鍑可能為悅般所有,這件銅鍑的發現說明悅般的勢力還曾到達烏魯木齊一帶。」

《古代北西中國》第118葉~第119葉:「第三:第四世紀中,匈奴人自裏海以東繼續向西移動,阿蘭終被滅亡,阿蘭人一部份西移,一部份在大屠殺下消滅,一部份被吸收入『匈奴』民族範疇。烏拉山南部與伏爾加河流域,自此改為匈奴人聚居中心,勢力一直延伸到頓河下游的今日南俄。這個由匈奴人接收阿蘭土地與人民所建立的新國家,一般相信,便是『魏書』西域傳中『粟特國』(Scythac)。『魏書』說明:『粟特國,在蔥嶺之西,古之奄蔡,一名溫那沙。居於大澤(裏海),在康居西北。匈奴殺其王而有其國,至王忽倪,已三世矣』。」《古代北西中國》第119葉:「第四:建設粟特國二、三十年後,匈奴人便沿黑海北岸進向多瑙河。」

五、攻掠歐洲(4世紀中期,核心區域移至烏克蘭)

【拜占庭】約達尼斯(著)、羅三洋(譯注),《哥特史》,2013年10月1版2刷,商務印書館,ISBN:9787100086806,第vi葉(羅三洋〈譯者序〉):「據波斯和亞美尼亞史料記載,匈人在公元3─4世紀出沒於高加索山區,與這兩個國家時戰時和,還曾以雇傭兵的身分參加過它們和羅馬帝國的戰爭。公元375年前後,匈人突然出度過頓河,迅速征服了眾多的東歐民族,成為當時西方世界中舉足輕重的政治和軍事強權。」

《內亞文史論集》第142頁~第143頁:「到公元4世紀中期又有了關於匈人的書面記載。這時他們作為波斯薩珊朝北方危險的鄰人以Chioniten的名字出現在呼羅珊邊地(356─358年)及北高加索(359年)。他們來自亞速海一帶。375年在匈人(Hunnen)的名下舉行著名的西遷。不久他們成為羅馬帝國(395年後分成為東西羅馬帝國)的北鄰。現在其核心地區又有新變化,……今日的烏克蘭取代了塔拉斯地區。拜占庭使者奧林皮奧多羅斯(Olympiodoros)於412年發現匈人首領Donat的住地在第聶伯河。」

《鍑中乾坤:青銅鍑與草原文明》第68頁~第69頁:「從公元374年匈人出現於歐洲東境開始,匈人征服東哥特國,佔領西哥特地區,征服日耳曼部落,攻打東、西羅馬帝國,建立"阿提拉帝國",以至455年"匈人帝國"瓦解,主要是匈人在歐洲的活動。這一時期發現了……匈牙利佩斯縣(Pest)特爾泰爾(Tortel)墓內出土的一件,口沿外有小方格裝飾一圈,腹體被方框形紋飾分隔為四塊,每塊上部有穗狀裝飾。有的大耳兩邊的小耳每邊發展為兩個。有一類是方形大耳,在波蘭西里西亞地區(Silesia)延杰恰維斯(Jedrzychowice,又名霍克呂契特(Hockricht))河灘發現一件,基本無裝飾。這一種銅鍑和烏拉爾山西側卡馬河流域出土的一脈相承,可以說是匈人中存在烏格里安人的明證。」

《內亞文史論集》第132頁~第133頁:「匈奴人4世紀中期出現在歐洲。公元375年他們已到達多瑙河一帶。匈奴人的到達引起日耳曼人汪達爾(Vadal)部的西遷,從而引起一系列歐洲民族的遷徙。到5世紀時,匈奴人中出現了一個著名人物,名叫阿提拉(Attila)。451年他率領匈奴人與羅馬軍隊進行一次有名的Catalaunim戰役,……在這次戰役中,羅馬帝國幾乎滅亡。」

《古代北西中國》第116葉:「中國五胡亂華期間的第五紀元七十年代,他們在巴拉密(Balamir)王領導之下,開始自伏爾加河下流域征服歐洲,東、西哥德(Ostrogoths、West Goths)、法蘭克(Frank)等日耳曼系諸種族,非被壓制脅從,便是在其兵鋒下潰退,湧入羅馬帝國境域。巴拉密之子,紀元四三三 ── 四五三年在位(中國南北朝宋文帝同時)的阿提拉(Attila)王,是顛峰時代,匈奴大帝國領土橫跨歐亞大陸,從裏海到萊茵河,王庭設於多瑙河之北的匈牙利草原,歐洲白人歷史遭受從未經驗的黃色大震盪。匈奴人恐怖大掠東羅馬諸城市,西方攻勢雖以今法國巴黎之西,沿Maren河的Catalaunum(今Chalons-sur-Marne之地)決戰,被西羅馬與日耳曼諸種族聯軍合力阻擋,卻又轉為義大利半島北部均受蹂躪。紀元四五二年羅馬被圍攻而教皇李奧一世(Leo I)乞和,阿提拉因軍中傳染病蔓延退兵,風中之燭危機解除且被渲染附會教皇祈禱上帝顯靈的故事。八十年期間,東、西羅馬都被迫對之納貢求取和平。」

六、向東撤回伏爾加河方面原根據地粟特國(匈─布加勒爾國,453~463年左右其核心區域逐漸移至庫班河)

《古代北西中國》第116葉:「大帝國隨阿提拉之死而瓦解,阿提拉幼子Hernac領導大部分族人向東退回他們原住的歐、亞交界地帶。」

《古代北西中國》第119葉:「第四:建設粟特國二、三十年後,匈奴人便沿黑海北岸進向多瑙河。八十年後,仍退回到伏爾加河方面原根據地粟特國,而出現於『魏書』的記載,並漸漸從歷史上消失。」

《內亞文史論集》第143頁:「拜占庭使者奧林皮奧多羅斯(Olympiodoros)於412年發現匈人首領Donat的住地在第聶伯河。阿提拉死後被擊潰的匈人也企圖逃到那裡。453年後阿提拉的幼子伊爾尼克(Irnik)也住在烏克蘭這一中心地區。」

《古代北西中國》第119葉:「忽倪經史學界考定即前述Hernac音譯,『魏書』記述北魏文成帝(紀元四五二 ── 四六五年)忽倪派遣使者來聘,時代正相符合,其父阿提拉、其祖巴拉密的世次也相當,祇所記事已係八十年歐、亞大帝國崩壞與忽倪王退回東方以後,而非佔領歐洲以前。」【靜案,此引不確,忽倪並非Hernac,參另文:〈《北史》充補《魏書》〈西域列傳〉中的2個粟特國(3):忽倪王當為某一任之阿蘭國國王〉,2023年10月29日補注】

《內亞文史論集》第133頁:「公元453年阿提拉死。453年匈奴人退到匈牙利一帶。後來又往東退到烏克蘭的西南部。其子依爾納克(Irnak)在南俄草原頓河一帶活動。這時候東羅馬史料中已改用布勒加爾國(Bulgharei)來稱呼Irnak政權了。」第132頁:「保加利亞實際就是斯拉夫化的布勒加爾(Bulghar)突厥人。」第133頁:「這樣一來,匈奴、匈和布勒加爾就可以聯繫在一起了。關於布勒加爾語言的材料存在較多。」第143頁:「拜占庭史料(Rhetor Prislos, Suidas)提到463年一個新的遷移運動在歐亞大陸發生,它把薩拉古爾人(Saragur)、烏羅格人(Urog)和奧諾古爾人(Onogur,可能都是未參加375年遷移的匈奴部落)帶到了東歐……這些新來者加入或被接受到伊爾倪克的聯盟中。這個新國家的中心是在庫班河流域。在拜占庭史料中們現以新的名字布勒加爾(Bulgar)出現(從482年起)。而在敘利亞史料中仍稱他們為匈人(Hun)。在6、7世紀,他們在史料中多稱Onoghur或Onoghundur。阿拉伯地理文獻(如al-Wendriya)也知道這個名字。」

《可薩突厥》第4頁:「可薩突厥人的到來與5世紀中期發生在歐亞草原西部的民族大遷徙有著密切的聯繫。據拜占庭史家普里斯庫斯記載,463年前後,薩拉古爾人(Saragur)、烏古爾人(Ogur)和翁烏古爾人(Onogur)派遣使者到東羅馬求救,他們聲稱,來自東方的薩比爾人(Sabir)發動的猛烈進攻迫使他們離開故土,向西遷徙;而這些薩比爾人之所以攻打烏古爾人各部,主要是因為阿瓦爾人(Avar)對他們的進攻。」第31頁:「5世紀中期,烏古爾人的遷徙引發了歐亞草原上的民族大融合。在薩比爾人的擠壓下,烏古爾人中的薩拉古爾人部首先到達了黑海和裡海草原。……然後他們繼續向南進軍,……進攻伊伯利亞(西格魯吉亞)和亞美尼亞。……取代薩拉古爾人的是烏提古爾人和庫提古爾人。這兩個部落都是從古老的薩拉古爾部落中分離出來的。庫提古爾人當時居住在亞速海西邊,而烏提古爾人住在亞速海東邊。」

《內亞文史論集》第143頁:「布加勒爾人(Bulgar)與阿提拉朝有關,這一點不僅表現在後面將要談到的布勒加爾貴族名冊中,也為同時代的西方史料所證實。伊爾倪克的一位後代名叫孟多(Mondo,……),他在505年曾援助過拜占庭。我們從約爾旦尼斯(Jordanes)那裡知道他的出身。從6世紀20年代起這個位於黑海北岸的匈─布加勒爾(即Onogur)國在拜占庭政治中曾起過很大的作用。」

七、分裂為Kotrigur和Utigur

《內亞文史論集》第143頁~第144頁:「還有一位匈人貴族在534年受了洗禮,其間拜占庭得以分裂匈人。550年左右他們分為兩國:Kotrigur(Maeotis以西)和Utigur(Maeotis以東)。560年左右兩國都臣屬於阿瓦爾。」

《可薩突厥》第31頁~第32頁:「560年左右,阿瓦爾人背叛西突厥人,向南俄草原遷徙,攻打了翁烏古爾人,札里人(Zali)和薩比爾人,之後一路向西,先後征服了烏提古爾人和庫提古爾人。……到562年的時候,阿瓦爾人已經到達多瑙河下游。庫提古爾人隨阿瓦爾人西遷,並在阿瓦爾軍隊中發揮重要作用。……留在原地的烏提古爾人後來被西突厥人征服,在拜占庭使者瓦倫丁出使期間,西突厥首領咄陸設圍攻博斯普魯斯城,烏提古爾首領阿納蓋積極配合了突厥人的這次行動,幫助突厥人佔領了博斯普魯斯城。此後,烏提古爾人和庫提古爾人漸漸退出歷史舞台,不再見於力史記載。顯然,這兩個烏古爾部落融入其他部落中去了。」

八、內布勒加爾(Kotrigur→大保加爾國→多瑙河布勒加爾國→斯拉夫化的保加利亞人)

《內亞文史論集》第143頁~第144頁:「7世紀上半期Kotrigur首領Kovrat……擺脫了阿瓦爾的統治,並在黑海北部建立了一個大汗國(中心在庫班河流域)。新汗國存在的時間不長。汗國在Kovrat死後由其5子分有。其間哈札爾汗國【靜案,可薩突厥】作為西突厥汗國的西支產生在北高加索東部和伏爾加河下游一帶。為避開哈札爾汗國的壓力,Kovrat的第三子Esperich西遷並在679年建立了多瑙河布勒加爾國(伊斯蘭地理學文獻稱為"內布勒加爾")它在200年中完全被斯拉夫化了,這種情況一直保持到現在(指今日的保加利亞人──譯者)。」

《可薩突厥》第23頁:「貞觀二年(628年),西突厥汗國的內部矛盾更趨激烈,統葉護可汗被自己的伯父莫賀咄殺害,……西突厥國內大亂……揭開了西突厥汗國全面內戰的序幕。……657年,唐朝軍隊俘虜沙缽略可汗賀魯,西突厥汗國滅亡。」

《可薩突厥》第30頁:「西突厥汗國陷入內亂之後,原先西突厥的勢力範圍出現了一個權力真空。北高加索地區以至黑海草原的大片土地陷入到各自為政的混亂之中。原先臣服於西突厥的薩拉古爾人、庫提古爾人、翁烏古爾人、可薩突厥人等游牧部族紛紛獨立出來,試圖確立自己在這一地區的統治地位。……翁烏古爾人的首領庫布拉特(Qubrat)把四分五裂的烏古爾人部落統一起來,建立了一個強大的部落聯盟,史稱"大保加爾國"(Magna Bulgar)。大保加爾國佔據著南俄草原,其勢力西接阿瓦爾汗國,東部與可薩突厥人相鄰,……保加爾的意思是"混合者",即由許多部落融合而形成的新的聯合體。保加爾人的部落聯盟不但包括了匈人的殘餘勢力,還融合了從4世紀到7世紀不斷遷往裡海草原的眾多烏古爾人部落。」

《可薩突厥》第32頁:「根據古代保加爾君主名錄的記載,庫布拉特統治了近60年,在位年代在584年到642年之間。……西突厥勢力退出南俄草原後,庫布拉特為了積蓄力量,曾一度依附於阿瓦爾汗國,接受阿瓦爾汗王的統治。臥薪嘗膽數年後,庫布拉特在635年起兵反抗阿瓦爾可汗。此時的阿瓦爾汗國四面楚歌,已經無力來干涉南俄草原的事務,……阿瓦爾的勢力退出後,大保加爾國迅速崛起,成為西至喀爾巴阡山,東抵黑海草原的大汗國。」

《可薩突厥》第33頁:「大保加爾國的局勢隨著庫布拉特的去世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庫布拉特在650年前後去世,可薩突厥人抓住了這一良機,向大保加爾國發動猛烈攻擊,迅速向西擴張。面對可薩突厥汗國強大的攻勢,庫布拉特的5個兒子作出了各自不同的選擇。長子巴彥(Baian)……選擇留在了祖先們生活的土地上。次子科特拉格斯(Kotragos)越過頓河,遷徙到了頓河以西的地區。三子阿斯帕魯奇(Asparouch)則率領著自己的部屬越過第聶伯河和德聶斯特河,到達多瑙河流域的奧格羅斯(Oglos)。四子和五子都越過多瑙河,……四子臣服於阿瓦爾汗國,居住在潘諾尼亞地區;五子效忠於拜占庭帝國,定居在拉文那附近的彭塔波利斯(Pentapolis)。……阿斯帕魯奇率領著保加爾人逐漸征服了多瑙河附近的斯拉夫人"七部落",並於670年左右形成了從多瑙河到黑海的一個斯拉夫─保加爾人聯盟。680年,阿斯帕魯奇率眾打敗君士坦丁四世(668─685在位)率領的拜占庭軍隊;次年,即681年,拜占庭被迫……允許保加爾人居住在……多瑙河以南、巴爾幹山脈以北地區,……史稱多瑙河保加爾汗國,也稱為第一保加利亞王國(681─1018),先定都在瓦爾那(Varna),後來遷到普里斯拉夫(Preslav)。此後300年間,保加利亞是一個強大的獨立帝國,其勢力足以與拜占庭抗衡。」

《可薩突厥》第34頁:「遷徙到多瑙河下游的保加爾人在最初的兩個世紀中一直保持著自己的語言和文化,但是保加爾汗王鮑里斯(Boris I , 852─889年在位)執政期間,於864年改稱大公,865年接受拜占庭國教東正教,……宗教信仰的改變也帶來了文化上的融合。斯拉夫貴族開始超越保加爾貴族成為保加爾王國的中間力量,斯拉夫語和斯拉夫文化成為主導,多瑙河保加爾人走上了斯拉夫化的道路,此後通常被稱為"保加利亞人"(Bulgaria)。」

《可薩突厥》第35頁:「跟隨庫布拉特次子科特拉格斯遷徙到頓河西邊的保加爾人通常被稱為"黑保加爾人"或"內保加爾人",後來也被可薩突厥人征服。」

九、白布勒加爾(伏爾加布勒加爾國→接受伊斯蘭教→亡於蒙古→克普恰克─突厥化的塔塔爾人)

《內亞文史論集》第144頁:「另一個建立在伏爾加河中游的布勒加爾國保持布勒加爾的特點比較久。這個伏爾加布勒加爾國(伊斯蘭地理學文獻稱之為"外布勒加爾",即古俄文編年史中的"白布勒加爾")在922年接受伊斯蘭教,後為蒙古所摧毀。」

《內亞文史論集》第133頁:「公元7世紀初有一部份布勒加爾人更東退到伏爾加、卡馬河一帶。到蒙古時代(金帳汗國),他們被克普恰克─突厥化了,形成為今天喀山地區的塔塔爾族。現在北高加索的Balqar族也和歷史上的布勒加爾人有關。今天伏爾加河流域的楚瓦施族也可能是古代布勒加爾人的後裔。」

《可薩突厥》第35頁:「大量保加爾人沿著伏爾加河北上,在伏爾加河與卡馬河的交匯口建立了保加爾城(Bulgar)。新來的保加爾人統治了當地操芬蘭─烏戈爾語的各部落,開創了伏爾加保加爾國。……伏爾加保加爾國不久就遭到可薩突厥汗國的進攻,……不得不宣布臣服於可薩突厥人。……為了尋求對抗可薩突厥人的力量,伏爾加保加爾人主動與阿拉伯帝國接觸,希望以此牽制可薩突厥人。在長期與阿拉伯人的商業貿易往來中,保加爾人逐漸接受了伊斯蘭教。至少在9世紀末期,保加爾王室成員都是穆斯林了。」第36頁:「10世紀末期可薩突厥汗國覆亡後,保加爾國的經濟地位迅速提升。伏爾加保加爾人的國家一直存在到蒙古入侵時。1236年春,……保加爾汗國滅亡,從此併入蒙古的欽察汗國(也稱為金帳汗國)。……伏爾加保加爾國的居民後來與蒙古人、欽察人(克普恰克人)、古斯人相融合,一部份信仰伊斯蘭教的民族後來逐漸形成為塔塔爾族,主要生活在今天俄羅斯的喀山塔塔爾共和國;還有一些保留自己原始信仰的民族,比如蘇瓦爾人,逐漸融合成為今天俄羅斯的楚瓦什人。」

十、黑布勒加爾(留在故土的布勒加爾人→突厥化的庫曼人→北高加索的Balqar人)

《內亞文史論集》第144頁:「留在故土的布勒加爾人(即古俄文編年史中的所謂"黑布勒加爾")可能是匈牙利語中布勒加爾借詞的給予者,其後裔如伏爾加河一帶其同族一樣,大約在1054年後被突厥化了(其後代應為波洛維茨/庫曼人,其語言見於1303年成書的《庫曼語匯編》(Codex Cumanicus),並以巴勒哈爾(Balqar)的名字至今仍生活在蘇聯北高加索。」

2018年10月26日 星期五

史學基礎(5):模擬公設

系列文《1234、[5]、6

2018年10月26日撰稿
歷久彌堅的史學著作容不下個人的「創作」,史學家必須將文字堆砌建築在基礎史料之上,否則就只能稱作小說家而不是歷史學家。史學是謹嚴樸素的學問,無論是清代考據之學,還是西方科學化治史,在講述史事、甄別異同之際,都是策展經籍、博引眾采的。如果史學研究中攙雜了丁點臆測,就像是陳年的葡萄酒撒上了些許金箔,很漂亮,但已略生以論代史之嫌。也因此史學家的職志在於還原史實,撥開基本史料句讀中的灰塵,透過嚴謹的史學方法進行解析,以得出精到的見解。

對歷史學家(史家)來說,史實唯一且必然存在。不過可惜的是沒有人能夠回到過去親炙史實本身,所以只能夠透過基本史料(史料)的間接途徑來獲取有關史實的知識。所以史料就是史實的替代品,或者說是史實的「模擬」。由於史料無法完全百分之百模擬史實本身(Paralell Transformation),所以史家利用史學方法(史法)來校對史料,尋找出更精緻的定位──手稿筆記、學報論文、口語研討、專書著作等等史學研究成果(史論),說穿了,史論便是史實本身的另一種「模擬」。由於史論立足於史料,所以在史學方法上史論之徵引價值被視為遜於史料;然而史料有時會被質疑充滿了史料作者本人的偏見,反倒後世史家之史論較持平公正結果更見貼近史實。史實本身的確是可以模擬的,史料與史論皆為部分地還原為史實,但兩者都具備同等的模擬價值嗎?抑史論永遠也比不過史料?

更為弔詭的是,當導入不同價值判斷的史學方法時,能夠延攬出多元甚且兩極的評價來。例如西歐蘭克史學以降的新史學、新馬克斯主義史學、全球各國民族主義史學之間的詮釋架構就極為不同,每每賦予同一時代、人物、階層以互斥的歷史意義。准此,史法是否亦得該當史實本身之模擬地位?而不再只是史論與史料間的橋梁?史法恐怕不僅僅是純粹的「工具」,更有可能是史實模擬的某個不完全面向。

史實可以模擬,其模擬得任憑史料、史法、史論配賦該當,此係依時間序列自古導今言之。反觀即表示研究史論、史法、史料可以還原史實,乃逆推時間序列由近溯昔。至於模擬或還原是否完全精確,則率非史學家所問。要之史學為一門嚴謹的學問,不容絲毫創作。惟若我人打破「史實唯一公設」,試想倘使史實解的數量其定義域不是「1」也不是「>1」,而是「0」的時候──既然沒人能回到過去取證史實本身,無異說明史實從未發生過──那麼,所有的歷史研究,不就是一種「創造」嗎?

史學家的「史識」,究竟是「真」?抑「假」?

(1)模擬公設:
史實是可以模擬的,透過史料、史法、史論的該當,得有限度地予以部分還原。

(2)創造公設:
史實不可能模擬,因為史實並不存在。史料、史法、史論…...都是一種緻密的創造!

2018年10月24日 星期三

史學基礎(4):可受檢公設

系列文《123、[4]、56

2018年10月24日撰稿
史學研究成果最能表現一位史學家的功底,而所有的史學研究成果皆可受公評。各種論文或著作中的觀點,均得互相標舉排比對治邏輯,檢驗孰是誰非。只要擁有史學方法的工具標尺、基本史料的證據,以及身為史學家的自信與經驗,必能聚訟推敲,定紛解難。

前述信念隱喻了史學研究成果具有可受檢之能力,經受千百年檢驗者允同信史,自不待言。其實除了史學研究成果可受檢外,基礎史料亦可受檢,證明真偽,辨別價值。史學方法本身亦可受檢,歐洲中世紀史學方法因為不夠科學嚴謹而見棄,蘭克史學由於內建神學而遭推翻,率迭其例。

既然史學研究成果(史論)、史學方法(史法)、基本史料(史料)均可受檢,那麼檢驗它們的辦法為何?有以史論校史論者,有以史法校史論者,亦有以史料校史論者,此為大宗。間或偶有以史論駁史料者,例如以嚴謹之史學著作,據以甄別摻雜真品贗偽之新出土地下考古史料。

然以人類智識,從未能見到過能以「史實」為繩,箕踞而遨,驗諸史料、史法、史論者。由於無人能回到過去親自諏訪全部古人各色古物,親自作證史上萬端的人、事、物、地、時、關係、價值等「史實本身」,準此,又該如何言說一應史料、史法、史論皆具備受檢之可能?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慮未及之,即坦然承認史料、史法、史論均可交詰而蘊藉史實,乃有「可受檢公設」存在之餘地。

2018年10月21日 星期日

史學基礎(3):象徵物超限涵攝公設

系列文《12、[3]、456

2018年10月21日撰稿
本文首先承認史料實證有效性公設,承認透過史料可以獲得有關歷史史實的知識;並承認史實唯一性公設,史實只有唯一真值解且必然有解。在此等之前提下,下面針對史學方法的問題進行探索。

史學方法是用來判斷基本史料其價值幾何的判斷工具。基本史料有2個最重要的價值需要藉由史學方法來進行評價:
(1)真偽
(2)歷史意義
第(1)項評價史料真偽的工作,嚴格來說就是一種價值判斷,也是一種賦予歷史意義的方式。假的史料就是沒有歷史意義,真的史料則必有其歷史意義。至於第(二)項評價歷史意義的詮釋面(程度或百分比之類的概念)則不是單純判斷真偽值能夠處理的,而是更後續延伸性的工作。

然倘利用數學方式來排列出基本史料的真值表(T:真。F:假。):


從基本史料的真值表來看,經過史學方法內外部考證的嚴謹程序,可以判斷其真偽的狀況只有第1、4、6、8的四種狀況。但其他狀態在理論上是存在的。也就是說我們要如何相信史學方法具有判斷基本史料價值的工具能力?不無疑問。

基本史料的真偽值與價值面,其「辨識」,即史學方法的工具核心。「判斷史料其價值之標準」此一抽象觀念,為史學方法的本質;而各種各樣的史學方法流派,則為該抽象觀念的「象徵物」。我們在學堂上、教本上、聚會上所學所議的都是特定史學方法流派的派別理念與具體操作,也就是說是利用「價值辨識」抽象觀念之象徵物「史學方法操作型定義」去對基本史料進行分類。

同樣地,歷史事實就是古代曾經發生過的史實之唯一性狀態,此一真實狀態就是「史實」的抽象觀念。至於記載具體特定時點、空間、人、事、地、物、關係、場域、名號變遷、道德評價等內容的基本史料則是史實的「象徵物」。如果我們把史學方法流派的操作型定義比喻為法學中的法條第幾條第幾款,把特定歷史人物事件比喻為某人的事實行為,那麼,利用史學方法來判斷基本史料之真偽與價值的動作,就有點像是法條涵攝行為的過程。

史學方法各流派的操作型定義屬於象徵物的層面,基礎史料也屬於象徵物的層面。但畢竟史學方法操作型定義的工具數量是非常有限的,而基礎史料的數量與內容幾乎是無限的,將這兩個象徵物層面的東西由前者對後者進行價值涵攝,其代表性是否可行?如果答案是可行的,則為「象徵物超限涵攝公設」,我們可以運用有限的象徵物來涵攝無限的象徵物。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史學方法的工具價值至少可以承受到什麼程度?

智人的全球擴散與文明初估

2018年10月21日撰稿
現代智人的全球文化中心變遷與擴散,我目前的理論雛型是分成6個文化中心,由於後續尚需進行大量研究工作補足資料,耗時費力,暫時先記錄下來以利爾後修正。

(1)75,000年前:西南非文化中心
現代智人的祖先不知起源於何時,可能是在距今20萬年前。此後智人的分布大約跨不出非洲。距今75,000年前,智人已經形成了一個文明中心,這是我目前唯一可以考察中文資料所能得到的答案。這個文明中心位於西南非洲,南非布隆伯斯洞窟(Blombos)一帶留有相關考古遺存。早在12萬年前北非的阿特利文化人就一度嘗試進入黎凡特地區,但被原住民尼安德塔人逼退。73,500年前印尼托霸火山爆發,全球進入火山冬天,很多古人類受到嚴重負面影響,智人也不例外。地下考古顯示60,000前尼安德塔人又重新站穩黎凡特地區。

(2)60,000年前:東北非文化中心
北非薩哈拉沙漠以北的阿特利文化人,與其他非洲人沿著東非北上者在埃及一帶的東北非會合,形成新的智人文化中心。60,000年前這批新文化的智人終於走出非洲,經小亞細亞進入印度、東南亞、澳洲;40,000年前經小亞細亞進入歐洲,尼安德塔人最終在30,000多年前消失在歐洲。東北非文化中心很可能一直延續到古埃及時代。

(3)3,4000年前~26,000年前:烏拉山文化中心
3,4000年前~26,000年前奧瑞納文化形成,佔有歐洲大部分地區與亞洲西南部。末次冰河期期間(22000年前~15,000年前),烏拉爾地區的人群進入東西伯利亞,再南下東亞;或經東西伯利亞進入美洲。此為第一次的中亞文明擴散中心。

(4)10,000多年前:華南農業技術中心
12000年前~10,000年前氣候轉暖,10,000多年前長江流域和華南地區產生農業,隨之傳播至各地。農業發明也導致各種語言集團的發生和凝固,誘發印歐、南島、阿爾泰、漢藏等語系的形成。古印地安人可能在此後發展到東西伯利亞,形成一個副中心,發展出人工培育黑土的土地改良技術,但只在歐俄、東西伯利亞、中國東北、密西西比河流域、瑪雅、亞馬遜流域傳播此一技術。另外,由於中原商周2朝、西伯利亞、西班牙征服前的美洲都有薩滿文化,所以薩滿思潮很可能是在第(4)文明中心之前就傳播出去的。

(5)4,000年前~2,500年前:中亞文化中心
中亞地區在西元前2100年~西元500年之間,往東對於北亞、東亞、南亞施加過不可估量的影響,許多重要的工具技術與文化思想都產生於此。中亞北部的創新以軍事技術為主,中亞南部的創新以人文思想為主(軸承時代);最終向向四方擴散整個歐亞非陸塊,從而促成後續的儒家、沙門思潮(佛教、耆那教、順世論......等)、祆教、古希臘哲學、基督宗教(軸心時代)。此為第二次的中亞文明擴散中心。

(6)500年前~200年前:歐洲文化中心
16世紀~19世紀歐洲逐漸由中世紀末期走進工業化時代,並形成現代世界體系。歐洲文明中心開創了工業化、市場化、民主化與國族化(即使是馬克思主義國家也須與俄羅斯、南斯拉夫、漢等民族主義思想作妥協),好處是解放了生產力與在內部形成階層流動的活力,缺點是在外部形成僵硬的邊界與集團對抗,民主與公正只存在於邊界之內。目前歐洲文化中心已擴散至全球,不過在進度上只走到了第一階段,即機械動力的階段,在政治學理上包括了「現代化─後現代化」連續體質。第二階段是機械智能的階段,目前看似剛剛萌芽。也可能走向全球商業遊牧民族進行全球剝削、全球暖化生態崩潰,也可能長期困在機械動力階段停滯不前或甚退化,可能性還有很多種。比機械智能更好的方案應該是走向心智智能,不過我還不清楚到底該怎麼走。

從(1)~(6)個文化中心可以看出有一些歷史地理時間上的間隙。20萬年前到7萬5千年前的情況為何?不清楚,不過這段空白日後或可將利木里亞、亞特蘭提斯等未知超古代文明的新發掘材料納入,保留一點理論擴充的彈性。再者,智人抵達澳洲的時間點有說在50,000年前,也有說在60,000年前。由於智人成功跨出非洲是在60,000年前,所以抵達澳洲的時間若為60,000年前之說成立,那就表示有點矛盾。即使是50,000年前抵達澳洲之說成立,澳洲智人也未必非得經小亞細亞、印度、東南亞才能抵達澳洲。第(1)個文化中心75,000年前已在西南非形成了,若不是走陸路而是走海路,遠古智人其實可以南下南極洲、東進印度、西進美洲轉進澳洲。我的臆測是否屬實?這就留待日後更新的綜合性證據來辨明真偽了。

2018年10月20日 星期六

波蘭搖滾樂團Coma

2018年10月20日撰稿
§     Coma     §

每次打開Youtube網站,Youtube都會自動推薦一些新的視頻,常因此聽到一些新歌或優質的自助旅行視頻,感覺非常神奇。可能之前有搜尋過波蘭搖滾樂團lipali的資料,所以Youtube網站又推薦了幾首歌給我,聽完篩選後我滿喜歡Coma這支波蘭搖滾樂團的,推薦給大家。

Coma樂團的官網(網址:http://www.comagroup.eu/)設計得很漂亮,頗有剪報拼貼的質感,再搭上粉紅色的筆刷,瀏覽整個網站就像是在欣賞一份漂亮的報導美學一樣。從試聽Coma音樂作品的感覺來說,我認為他們的樂曲素質與Lipali不相上下,俱屬大匠風範。

第一首讓我驚豔的Coma作品是Los Cebula i Krokodyle Łzy這首歌,一開始是輕音樂,然後逐漸升級,成為一首輕搖滾作品。真的很不錯。
(1)曲名:Los Cebula i Krokodyle Łzy
標題:Coma - Los Cebula i Krokodyle Łzy (official video)

接著就放手讓Youtube網站帶我去旅行了,我開始設法去搜尋歷史上2個著名的高加索山隘口:裏海之門與阿蘭之門,這2個關卡大約跟日本進關東的越前愛發關、伊賀鈴鹿關、美濃不破關一樣重要吧。還滿想看看這兩個隘口長得什麼樣子,可惜尚未找到視頻。不過Youtube網站倒是順手又推薦了幾首Coma的歌,解開了我的疑問,我本來以為Coma是那種只有一首歌能聽的團──不過事實證明是我錯了,因為我一開始搜尋到的是一些演唱會版本,收音效果較差。

Youtube網站推薦給我的第2首Coma的作品是Wola istnienia這首歌。怎麼說呢,一聽到它我就震驚了,進場旋律一整個和小島秀夫日來緊鑼密鼓研製、弔足玩家胃口的遊戲大作「死亡之絆」的配樂和情感,極度合拍,大概英雄所見略同吧,神韻上真的很像!
(2)曲名:Wola istnienia
標題:Coma - Wola istnienia

(2-plus)說明:死亡之絆預告片
標題:小島秀夫最新作品 - PS4《Death Stranding》中文字幕預告

我個人覺得Coma樂團的風格滿多元化的,有的歌像在說故事,有的旋律輕快詼諧,也有的全盤秉持搖滾本色。他們的音樂不僅僅是那種重鹹、重甜、很快就膩的單調模板,而是可以從中品味到各種調料、蒸煮翻炒、多道火候的甘辛香。波蘭搖滾的陣容看來實力堅強,絕對不容錯過。除了前面2首歌,下面再推薦幾首Coma的佳作:
(3)曲名:Leszek Żukowski
標題:Coma - Leszek Żukowski

(4)曲名:Na Pół
標題:Coma - Na Pół (official video)

(5)曲名:Sierpień
標題:Coma-Sierpień

(6)曲名:Pasażer
標題:Coma - Pasażer

(7)曲名:pierwsze wyjście z mroku
標題:04.coma - pierwsze wyjście z mroku
Youtube網址: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mHvpZCyWXU&list=RDmGpSNIUaTFE&index=11

2018年10月19日 星期五

從匈奴西遷問題開始漫談一些想法(1)

2018年10月19日撰稿
這幾天加大考察北匈奴西遷問題的力度,全心全意投注在最感興趣的歷史研究上,頗荒廢寶貴的光陰。現已瞭解到匈奴是北狄的正統,夏代為有扈氏,商季為有易氏、邛方,周朝為玁狁,入秦則為匈奴。參詳姚大中、何光岳、王玉哲、余泰山、陳序經、羅三洋、蒲立本、郭物、劉學銚、耿世民、吳安其等學者的著作,目前我的心得是:

(1)遠古華南地區創造出農業的革命性事件,影響很大。農業技術北傳後,在今日的河南、河北交界一帶形塑出了狄族的文化體系;除此之外,在別處也誘發了另一個文化體系即華夏文化,以及善於越洋交通的古南島族群和擁有人工製造黑土能力的古印地安人等等。本來北狄與華夏雙方的差異不是很大,從有扈氏的「扈」字結構中包含表示「設防聚落」的「邑」符號可知其生活方式一開始是經營早期複合農業的(兼營農漁畜獵,但尚無法深耕易耨精耕細作)。北狄族群在與黃帝夏商周等華夏族群競爭的過程中,逐漸落敗,被逼至自然環境較嚴酷的內亞地帶,終於接納了新疆獨目人文化系統的純遊牧經濟型態,轉型為百蠻大國的匈奴行國。

(2)北狄族群在識別上自稱為人(*kam),古漢語對音為扈、甘(有扈氏)、玁(玁狁)、灌(灌奴,高句麗五部之一)、滑(嚈噠的別名)。種族上屬於狄族,古漢語對音為狄(*d’iek)、易(*iɛk)。文化上重視其整個部族大集團的起源,並以一個狄族詞「匈/攣/蘢/(*flōŋ/*vlān/*vlōŋ/*lunʔ)」代表此一文化象徵概念,王族亦以允為姓。北狄族群的直接傳系,包括了匈奴、允姓之戎、西域的一些城邦小國皇室,以及高句麗五部之一的灌奴部,嚈噠皇族應該也是。至於受到北狄文化影響,進而同化(狄化)的部族更多,早期為白狄、赤狄,最終繁衍、擴散、影響、形成了今日的突厥化世界,突厥文化大約是狄化部族的後進,而非直系的狄族。

(3)北匈奴與匈(杭)人的關係,由於文獻學、比較語言學以及地下器物考古上,基本吻合,所以之間的關聯已被證實,無庸置疑,不必再浪費時間作逆向工程。惟北匈奴的大規模西遷,不是只有1波,而是有2波。第1波是匈(Hun)人,這是北匈奴健壯者所組成的主力部,締造了阿提拉帝國與後續的保加利亞人。第2波則是阿瓦爾汗國,渠等乃北匈奴老弱者所組成的留守部──悅般國──為核心。悅般國可能曾經與柔然人(真阿瓦爾)有過良好關係,或結盟、或臣屬,交往經久,自得視作柔然人在西域的別種。在突厥勃興之際,悅般國輾轉被迫西遷,並被歐洲人稱呼做偽阿瓦爾人(阿瓦爾匈人)。這和悅般主力僅2萬人卻膨脹至20萬人有關,流品既雜,自是不純。

另外,我還有一個猜想,為免日久或忘,暫時記錄下來,日後再來檢驗真偽:

(4)關於柔然的名號,音近現代漢語的阿瓦爾,此名號柔然原文以字母表記可作:Avar、Apar、Abaroi、Avari、Avares,論者亦有以蒙古語中的abarga(蛇)字為訓。觀其字源和文化背景等因素,似乎與第一個游牧民族獨目人(三道海子文化)脫不了關係,也可能影響過古希臘文化與祆教文明。古希臘太陽神Apollo亦是醫療神,而醫療符號總會纏繞蛇紋。祆教的七柱善神則為7位Ahura,代表了光明神界與黑暗7柱神對抗。祆教的光明七柱神、古希臘Apollo太陽神、北狄文化中Avar(Apar)文化概念的衍生意涵為abarga(蛇)與蠕動(芮芮),基本上音、義、象徵物都非常雷同,當與薩滿醫療觀念中所談的7脈輪有關。

2018年10月18日 星期四

史學基礎(2):史實唯一公設

系列文《1、[2]、3456

2018年10月18日撰稿
2018年11月02日校正
史學研究的操作程序為何,大抵可化約為下列程序:

歷史事實→基礎史料→史學方法→史論假說
(或簡寫為:史實→史料→史法→史論)

這道程序的每一段環節,以及沒有寫進這道程序之外的某些重要元素,都是探究史學基礎的重要標的物。之前透過分析第二段環節:「史料」的部分,已經得出隱涵的「史料實證有效性公設」。那麼,分析其他的環節,又可以得到什麼?

本文將直接往歷史研究最核心的部分,從第一段環節:「史實」的部分,展開踏查。在取閱第一手史料之前,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得到了單一種史料之後,開始會擔心孤證不立。直到充分排比多種史料交叉取證之後,方能確立史實──但問題就在這裡,有時無從在數個假說中辨識何者為真,只好諸說並存。更有甚者,500年前的學者所看到的史料,500年後的學者反而看不到了,抑或反是,結果導致雙方對於1,000年前的史實在認識上大相逕庭,莫衷一是。

實際上,棲寓於我們的心智之中,早已隱涵了另外一個內建的想定,那就是無論史料為何,也無慮透過史料能否獲得史實知識,古代的史實一定存在且必然只有唯一真相。每個人、每位歷史學家大多秉持著此一信念:「史實一定只有一個,只是我們手中的史料還蒐集地不夠多!」我個人對於此一樂觀浪漫的信念,名之曰:「史實唯一公設」。

史實真的只有唯一個嗎?

史學研究的結果只能有唯一解,史實的數量在定義域上必然只能是1,絕不可以為0。雖然偶見異說並列,也仍是建立在唯一解尚未獲致的前提下。可是如果史學完全同物理化學或數學研究一樣走向科學化,那麼為何史學不能夠接受史實有可能有2(含)個以上的複數解?定義域可不可以像數學理論預測的一樣打得更開,有1個、2個、3個以上的史實同步為真?!

如果我們的世界係諸多世界中的一個,只是在我們的生活中唯獨現在這個特定實相的或然率顯化為1,而其他實相的機率則崩潰為0,這可能是「史實唯一公設」存在的合理說明。但若否定「史實唯一公設」,那又應如何來面對史學研究有效性的鬆動?要怎樣著手證明物質世界中你所感知到的一切都僅具唯一真值堅若磐石?

如果把前面那道史學研究的操作程序予以擴展,可以改寫為:



史實乃是史家腦子裡的某套單一劇本,並被承認為真。

2018年10月10日 星期三

狄族與匈奴起源試探

2018年10月10日撰稿
北狄諸族,源流綿長,近者可追至犬戎、允姓之戎(東周)、玁狁(西周)、邛方(商代),遠者可上溯有易(先商)、有扈氏(虞夏)、有娀氏(黃帝)。狄族的起源地為狄山(今河南省清豐縣),何光岳《北狄源流史》(2002年12月,江西教育出版社,ISBN:9787539237572)第3頁~第4頁:「《墨子‧節葬篇下》云:"堯北教八狄,道死,葬蛩山之陰"。孫詒讓《墨子閒詁》:"畢(沅)云:蛩,《初學記》引作鞏……《北堂書鈔》、《後漢書注》、《太平御覽》俱引作邛。……《後漢書‧趙咨傳注》作堯葬邛之山。《水經‧瓠子河注》引《帝王世紀》云:《墨子》’堯北教八狄,道死,葬鞏山之陰。’《山海經》曰:’堯葬狄山之陽’。……" 畢沅又謂:"則此,云狄山者,狄中之山也。"《山海經‧海外南經》載:"狄山,帝堯葬於陽,帝嚳葬於陰。"又《大荒南經》載:"帝堯、帝嚳、帝舜葬於岳山。"郭璞注:"即狄山也"。郝懿行箋疏:"今大名府清豐縣有狄山。"清豐縣今屬河南省,而清豐縣東北有鞏營,旁有鞏山,即古狄山。堯之父帝嚳葬於頓丘,漢置頓屯縣,在今清豐縣西南二十五里。地望正合。此狄山即為狄人最早的起源地。」

一、黃帝後裔:有娀氏
何光岳《北狄源流史》第4頁:「狄人出於犬方,乃黃帝之裔犬戎的一支。《山海經‧大荒西經》載:"有北狄之國,黃帝之孫曰始均,始均生北狄。"《史記‧殷本紀》云:"殷契,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為帝嚳次妃。"犬戎即有娀氏。」

但古籍又有黃帝北逐葷粥之說,而葷粥即有娀氏。王玉哲《中華民族早期源流》(2010年1月,天津古籍出版社,ISBN:9787806967386)第161頁:「《史記‧五帝本紀》謂黃帝"北逐葷粥"。」狄族古國名稱當為有娀氏,其與黃帝族之間的關係,或相攻伐,或為流裔。有可能黃帝族先戰勝狄人,然後再以黃帝曾孫為狄人族長建成有娀氏之國,實情如何?待考。

二、有虞氏末期、夏后氏初期:有扈氏
何光岳《北狄源流史》第4頁:「翟雲升《校正古今人表》云:"簡狄見《史記‧殷紀‧索引》。狄,舊本作易,《淮南子‧墜形》作簡翟。"」王玉哲《中華民族早期源流》第159頁~第160頁:「我國古文獻上謂夏、商時北方有一古國,名曰有易。最早見於《周易》有云:"喪羊於易"……其中之"易"字,顧詰剛先生首先指出,不是難易之易,而是指古有易之國。……按易、狄二字,古音同部(段玉裁第十六部,江有誥支部),其《切韻》音據高本漢(B. Karlgren)構擬"狄"為〔d’iek〕,"易"為〔iɛk〕。……狄、易二字古時完全可以互用。所以《天問》之"有狄",即《竹書紀年》、《山海經》中之"有易",亦信而有徵矣。……"有易"在《天問》中所以訛為"有扈"者,正緣"易"古文字……"戶"……,二字形極相近。"易"訛為"戶",後來地名又加邑旁則為扈矣。……並且"狄"字出現較晚。若古本作"有狄",則無由訛為"有扈"。蓋原名"有易",後世才演變為"有狄"。」

綜合何光岳、王玉哲的意見,「狄」出現較晚,早期應寫作「易」字。王玉哲並認為「易」為正字,「扈」為訛字。不過我認為有易即有扈,「扈、易」二字均為本字,因為虞、夏之際帝啟曾攻伐不服之有扈氏,所以「扈」應該不是訛字;且「扈」字的使用可能比「易」更早些,因為簡狄、王亥等與有易氏相關事蹟曰當先商時期,而夏啟伐有扈氏之事蹟則繫於虞末夏初。

再參呂思勉《先秦史》第86頁:「《夏本紀》曰:"夏后帝啟,禹之子。其母,塗山氏之女也。有扈氏不服,啟伐之。大戰於甘,遂滅有扈氏。天下咸朝。"」第88頁:「甘,當即《左氏》王子帶邑……在今洛陽東南。……《甘誓》之文,《墨子‧名鬼》引之作《禹誓》。《莊子‧人間世》云:"禹攻有扈。"《呂覽‧召類》亦云:"禹攻曹、魏、屈、驁、有扈,以行其教。"《先己》則云:"夏后柏啟與有扈戰於甘。"竊疑禹先滅有扈,以封其同姓,至啟時復叛也。自伊、洛之域,渡河而北,則入河東;更渡河而西,即達雍、梁之境;此皆地理自然之勢。禹之遺跡,在西方者甚多,蓋皆褒、扈等西遷時,傳說隨之而散布者。"」王玉哲《中華民族早期源流》第157頁:「周代的玁狁的"玁",金文……此字明顯從敢得聲。……金文敢字從甘……甘、敢古音同部。……從古音通轉上說,卜辭中的"邛方",後來稱為"玁狁",完全可以講得通。」,可知夏后氏與有扈氏大戰的地點「甘」,以及戰爭的名稱「甘之戰」,其地名的命名應該都與狄人古國「有扈氏」有關(扈音從敢、從甘)。

此外,狄人起源地的狄山,約當今日之河南清豐西南;到了夏初,有扈氏勢力已經擴張,終與夏后氏大戰於甘。甘之戰的地望,呂思勉《先秦史》(1941年原刊,2005年7月1版重刊,2009年5月5刷,上海古籍出版社,ISBN:9787532540297)第86頁:「甘,當即《左氏》王子帶邑……在今洛陽東南。」兩地相近,可輔證有娀氏乃有扈氏之前身。

三、先商時期:有易氏
王玉哲《中華民族早期源流》第164頁:「王國維認為有易國是在今河北省北部易水流域的一個氏族。她與先商的先公先王王恒、王亥、上甲微三世發生了長期鬥爭的關係。先商族本來也是一個在山東省西部和河北省北部、沿渤海灣一帶的古老氏族……與在今河北省北部易水流域的有易氏族為鄰國。」第165頁~第166引傅斯年《夷夏東西說》:「湯之先世在此期中歷與有易鬥爭,卒能勝有易,故後世乃大。……上甲微確曾因王亥被殺,乃假師於河伯以征有易,而使"有狄不寧"。有易戰敗乃舉族遷往他處。」

四、商朝時期:邛方
王玉哲《中華民族早期源流》第166頁:「殷之末世,有易或已從易水流域西遷於今山西境。根據古書記載,先周之古公亶父居邠時(此邠在山西汾水流域),曾被"狄人"攻之。此"狄人"蓋即有易。然則有易當日或不勝殷族之壓迫,乃西遷入山西境也。」第156頁~第157頁:「從卜辭中邛方在當時活動的地域,大概是在商王都的西部和北部。陳夢家先生推測在中條山,……大約在安邑與濟源之間。李學勤先生綜合與之有關的地名,考證邛方當在太行山北的山西的東南隅和中部。兩人推測的地望,大致相合。卜辭中記載商王朝征伐邛方的次數非常頻繁,而且所動用的武力,有的多達三千人。則其為殷的強大敵人可知。這樣一個強大的方國,為什麼到周代竟看不到她的一點蹤跡呢?很可能商人所稱之邛方到周代又改稱別的什麼名字,……我們看到周代在今山西南部有一強大的方國,古文獻和金文中稱之為"玁狁",……近來我們考校卜辭、金文、文獻中有關材料,覺得卜辭中的邛方,到周代可能就是玁狁。……周代的玁狁的"玁",金文……此字明顯從敢得聲。……金文敢字從甘……甘、敢古音同部。古文獻上二字可以互相假借。由此更可證明"敢"字之從甘得聲了。敢、玁等字古時既是從甘得聲,則此字古音在段氏八部,其《切韻》音為〔kâm〕,上古音應為〔*kam〕。卜辭邛方之邛從工得聲,"工"在段氏九部,其《切韻》音為〔kiuŋ〕,上古音應為」〔*kiuəm〕。玁狁之"玁"與邛方之"邛",二字上古音同為見紐,同為閉口韻,只是元音有稍微差異而已。……所以,從古音通轉上說,卜辭中的"邛方",後來稱為"玁狁",完全可以講得通。……殷商時的邛方,可能就是周代的玁狁。」

五、西周時期:玁狁
王玉哲《中華民族早期源流》第161頁:「各文籍同記周古公居邠,其侵周者一作"狄人",一作"獯鬻",一作"薰育",一作"犬戎",四者實為一族之異名。……葷粥,實即前面我們提到的獯鬻、薰育。因為"葷"、"獯"、"薰"三字同為”"許雲切","鬻"、"粥"、"育"三字同在"屋韻"。故葷粥、獯鬻、薰育乃一語之轉。《史記‧驃騎霍去病傳》謂去病"率師躬將所獲葷粥之士"……"裴駰《集解》引徐廣曰"粥"一作"允"。而《漢書‧霍去病傳》正作"作獲葷允之士"。然則,葷粥亦即《詩經》中玁狁,《史記》、《漢書》之獫狁也。」

六、東周時期:犬戎、允姓之戎、白狄
王玉哲《中華民族早期源流》第162頁:「東周以後,玁狁之名不見,而犬戎、允姓之戎之名出於春秋、戰國之際。《左傳》昭公九年曰:『"允姓之奸,居於瓜州。"』允姓戎所居之瓜州,及犬戎之地望,均在今之山西境內。……其為居於山西境內玁狁之後裔,皎然明白。」

何光岳認為狄人自簡狄之後,不是只有有易的1支,而是分成了3支。何光岳《北狄源流史》第5頁:「狄人由此分為三支,一支東進為長狄,是一支長人種,以漢置狄縣為中心地,在今山東高青縣。後不斷對南部鄰國齊國進行侵略,最後被齊滅亡。一支則向東北遷到河北易水流域,稱為易氏,與東夷族尚白的各支融合而成白狄……以後形成中山、肥、鼓諸國,戰國時被趙、魏、燕等國所吞併。……一支則向西北遷徙至陝北、陝東,融合了鬼方、戎等尚赤諸族而形成赤狄」。第16頁:「白狄主要分布於陝北,後逐漸東遷於晉西北以至晉中,最後立國於冀西北。」

七、秦、漢時期:匈奴
王玉哲《中華民族早期源流》第179頁:「舊說以秦漢時之匈奴為西周時玁狁或作獫狁之後。蓋自戰國晚期,中原華夏諸國漸強。其他少數民族不逞於中原,大都走塞北,其中主要的為匈奴。從古史來看,玁狁亦在北,二族所處之地望頗合。再從習俗上論之,玁狁與匈奴亦同……《漢書‧衛青霍去病傳》云:"上曰:驃騎將軍去病率師躬將,所獲葷允之士,約輕齎,絕大幕,涉獲單于章渠。"匈奴謂天子為"單于",而"葷允"或"葷粥"即玁狁,是以玁狁必為匈奴矣。又"匈奴"在戰國時又稱"胡"。從古音韻上說"匈"為曉紐,"胡"為匣紐,古曉、匣二紐可通轉。而"奴"與"胡"又同為模韻字。則"胡"實即"匈奴"二字之合音也。」

何光岳《北狄源流史》第282頁~第283頁:「匈奴最早見於周代的《逸周書‧王會解》載:北方有"匈戎狡犬"……王應麟云:《伊尹朝獻‧商書》:"正北匈奴。"……今按《伊尹四方令》,匈奴在商初早為建國。又《山海經》已有匈奴,則夏以前匈奴久著於北方矣。或古有匈奴部落,淳維奔其國,因為君長,若箕子之於朝鮮,未可知也。」

北狄名稱按照出現的時間點排列,大約是:
有娀氏(匈戎)→有扈氏→有易氏→邛方→玁狁→犬戎、允姓之戎、白狄→匈奴
地理上可繪製草圖,略如:

關於匈奴單于名號,歷來不知所以。何光岳《北狄源流史》第283頁:「《史記‧匈奴列傳》云:"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維。"」利用韻典網(網址:http://ytenx.org/)檢索鄭張尚芳所擬構之漢語上古音系統:
(1)淳維:djun-ɢʷi
(2)單于: taːn-ɢʷa、 djan-ɢʷa、djans-ɢʷa
兩相比較,可知單于的字源乃是淳維。亦即遠古北狄族的某位英雄首領,名喚淳維;之後的狄族領袖們都將此私名引為共名,以淳維作為其部族領袖的官稱,沿襲甚久,直至匈奴滅亡方休。

再者,匈奴歷史上一個難題,即「匈/攣/蘢(*flōŋ/*vlān/*vlōŋ)」字所代表的文化象徵概念為何?復利用韻典網(網址:http://ytenx.org/)與漢字古今音資料庫(網址:http://xiaoxue.iis.sinica.edu.tw/ccr/)檢索相關漢語上古音系統:
(1)狁:
鄭張尚芳系統:lunʔ
高本漢系統:zi̯wən
王力系統:ʎiwən
周法高系統:riwən
(2)允:
鄭張尚芳系統:lunʔ
高本漢系統:zi̯wən
王力系統:ʎiwən
周法高系統:riwən
(3)龍:
鄭張尚芳系統:b•roŋ
高本漢系統:li̯uŋ
王力系統:lǐwɔŋ
周法高系統:liewŋ

從各家構擬的系統內部做比較,同一套系統裡面的「狁/允/龍」的上古音都是相似的。而其中尤其以鄭張尚芳的擬音,最接近蒲立本的「匈/攣/蘢」擬音。也就是說,「匈/攣/蘢(*flōŋ/*vlān/*vlōŋ)」字背後所代表的文化象徵概念,就是他們整個部族大集團的姓:「允姓」,慎始追遠,從一而終。

漫談光達瑪雅考古、華南農業發明和全球黑土分布


20181010日撰稿
2018109日的「關鍵時刻」節目談到了馬雅遺跡的考古進展,標題是:「藏在密林中61千個人造遺跡 馬雅古路居然有10線道寬!?」,很吸引人。這個光達瑪雅考古的計畫估計可能是在2016年啟動的,成果出來後,研究團隊大約在今(2018)年1月底將訊息透露出去,2月起就已見諸國內外各色新聞、媒體及網站。

中文方面的報導,隨手可得,例如:
1201824日,風傳媒,鍾巧庭〈馬雅文明考古大發現》雷射透視眼「光達」找出深藏叢林的超級都市群〉
摘要:「瓜地馬拉「馬雅文化與自然遺產基金會」(PACUNAM)的研究人員於1日宣布,他們使用高科技的「光達」雷射技術在當地叢林深處找到數萬座從未被發現的馬雅建築物和金字塔遺址。……美國布朗大學考古學家休斯頓說:『這是馬雅考古工作150年來最重要的發現之一。』……這項研究計畫由歐洲、美國和瓜地馬拉當地的考古學家於位處瓜地馬拉北方的貝登省(Departamento de Petén)共同進行。...... 從事數十年考古工作的休斯頓(Stephen Houston):『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誇張,但當我看到LiDAR影像時,真的熱淚盈眶。』……紐約綺色佳學院(Ithaca College)人類學教授蓋瑞森(Thomas Garrison……也指出,叢林的存在不只掩蓋了這些馬雅人遺留的建築物和田地,更同時保護它們不像其他古文明的遺跡一樣被後代的農業活動摧毀。」

2201826日,智慧機器人網,吳佳臻〈影/不得了!「光達」發現超大馬雅古文明城市 推翻考古學家認知〉
摘要:「光達(LiDAR)不僅是自動駕駛的眼睛,還是個尋物高手!PACUNUM 基金會以文化遺產保護為目的,潛入馬雅文明地之一的中美洲瓜地馬拉森林地區,藉由光達技術,竟發現了未知的 6 萬棟建築物,刷新馬雅文明規模。……PACUNUM 基金會這回便利用光達技術,潛入尼加拉瓜叢林地帶,利用數字計算的方法移除樹冠覆蓋面後,探尋埋藏於深處的未知建築物群,發現了巨大馬雅古文明城市。……有些地區的土地,將近百分之 95 都是農業用途。考古學家 Estrada-Belli 表示,原先估計馬雅的人口數約在 500 萬左右。但新數據顯示,可能擁有 1000 萬到 1500 萬人,因為很多人生活在被我們認為不適宜居住的低窪沼澤地區。……另外,參與調查的考古學家 Thomas Garrison 針對被破壞的城牆和要塞表示,戰爭並不單單僅發生在馬雅文明末期,馬雅的防禦工程規模龐大、具系統性,並且持續了很多年。」

32018214日,國家地理雜誌,Tom Clynes(撰文)、涂瑋瑛(編譯)〈雷射科技揭露瓜地馬拉叢林下的馬雅「大都會」〉
摘要:「伊薩卡學院考古學家兼國家地理探險家湯瑪士.蓋瑞森(Thomas Garrison)的專長為使用數位科技進行考古研究,他說:『光達影像讓我們清楚發現,這整個地區是一處聚落系統,我們之前遠遠低估了其規模與人口密度。』……研究結果顯示,中美洲曾有一個高等文明,發展巔峰約於1200年前。......光達影像不僅顯示數百個之前未發現的建築構造,也顯示連接都市中心與採石場的高架公路。複雜的灌溉系統及梯田支持了密集農業,能餵養劇烈改變當地地貌的大量勞工。古馬雅從未使用輪子或駝獸,但杜蘭大學考古學家兼國家地理探險家馬塞洛.卡努托(Marcello Canuto)說:『這個文明真的一直在移山。』卡努托也有參與該研究。『我們之前有著西方人的自負,認為複雜文明無法在熱帶地區興盛發展,熱帶地區會讓文明走向衰亡。……但藉由在中美洲及〔柬埔寨〕吳哥窟使用光達所帶來的新證據,我們現在必須思考,複雜社會可能在熱帶地區形成,並從當地向外擴展。』……杜蘭大學考古學家兼國家地理探險家法蘭西斯柯.艾斯特拉達-貝利(Francisco Estrada-Belli)說:『我們會需要100年來研究所有資料,才能真正了解我們見到的現象。......許多人以前預估人口約為500萬。』艾斯特拉達-貝利說。他主導一項在瓜地馬拉霍爾穆爾進行的跨領域考古研究計畫。……該勘測也發現數以千計的坑洞,是現代盜墓賊所為。帕庫納姆基金會主席瑪麗安妮.埃爾南德斯(Marianne Hernandez)說:『很多新遺址對我們而言是新的,但盜墓賊早已知道了。』……卡加立大學考古學家兼馬雅文明專家凱瑟琳.瑞斯-泰勒(Kathryn Reese-Taylor)說:『在仔細搜查這片森林數十年後,沒有考古學家曾找到這些遺址。更重要的是,這個資料集讓我們擁有前所未有的宏觀視野。它真的揭開馬雅文明的面紗,幫助我們以古馬雅的角度觀察這個文明。』」

4201838日,國家地理雜誌,「國家地理【瑪雅文明解密】」視頻
短片內容主要是考古學家徒步行走於瑪雅叢林的考古現場,並略為介紹蛇王朝與光達考古。限於無法看到完整版影片,所以不清楚是否透度更多細節。

52018109日,關鍵時刻,「(012256)Part5:藏在密林中61千個人造遺跡 馬雅古路居然有10線道寬!?」
視頻
摘要:「(012446)劉寶傑:你現在透過這個雷達的透視,你可以發現,他有非常完整的一個城鎮,甚至在往底下去追索,他居然有人造的黑土」

上網回查國外的新聞,可以查到歐美方面報導的時間點更早,內容也更詳盡:
1201821日,國家地理雜誌,TOM CLYNESExclusive: Laser Scans Reveal Maya "Megalopolis" Below Guatemalan Jungle

2201822日,BBC(英國廣播公司),〈Sprawling Maya network discovered under Guatemala jungle

3201823日,紐約時報,Jacey FortinLasers Reveal a Maya Civilization So Dense It Blew Experts’ Minds

42018222日,CBC(加拿大廣播公司),〈Huge Mayan city with pyramids found hidden under jungle

52018927日,紐約時報,Nicholas St. FleurHidden Kingdoms of the Ancient Maya Revealed in a 3-D Laser Map
摘要:「In 2016, Juan Fernández-Díaz, a senior researcher at the National Center for Airborne Laser Mapping at the University of Houston, and his team flew over more than 800 square miles of forest in northern Guatemala in an airplane equipped with lidar. The plane was about 2,000 feet above the jungle canopy, and for every second they flew the lidar sent about half a million laser pulses.(中略)“This is the largest survey of its kind in Mesoamerica to date,” said Marcello Canuto, an archaeologist also from Tulane University.From the data, the team estimates there may have been about 7 to 11 million people living in the central Maya Lowlands during what was known as the Late Classic Period, which lasted from about 650 A.D. to about 800 A.D.

下面這則視頻則是目前網路上解說最詳盡的一段訪談:
6201823日,The New Screen Savers 訪問Thomas Garrison
標題1The New Screen Savers 142: Lidar Reveals Ancient Cities
標題2Laser Reveal Mayan Megacities
摘要:「Now you can see the ruins under the trees! Archeologist and National Geographic Explorer Thomas Garrison and his team used LIDAR to scan hundreds of square miles of Guatemalan jungle and discovered thousands of new Mayan structures, roads, buildings, and reservoirs.

從這些新聞中透露的訊息,大致可以整理出幾位重要學者的名單:
1Juan Fernández-Díaz
2Thomas Garrison
3Marcello Canuto
4Marianne Hernandez
5Kathryn Reese-Taylor
6Francisco Estrada-Belli
7Marcello Canuto
這幾位研究人員接下來數年到十數年間當會發表相關的新論文或新著作,追蹤他們的新作品將是我們吸收瑪雅歷史新知的好機會。

關鍵時刻2018109日的節目,第5部分中劉寶傑說:「你現在透過這個雷達的透視,你可以發現,他有非常完整的一個城鎮,甚至在往底下去追索,他居然有人造的黑土」,不清楚其資料來源為何?需要設法再回查原始的學術報告資料。但如果是真的,那麼「黑土」研究就是一個非常值得注意的古文明項目了。關鍵時刻更早另外2個視頻也有介紹過黑土,彙整起來非常有意思:

12016526日,關鍵時刻,第2部分
標題:400年才能成黃金土壤 世界兩大黑土區中國都要納為糧倉!
內容:陳耀寬說明世界上有3大黑土帶,分別是烏克蘭(舊歐俄地帶)190萬平方公里、中國東北102萬平方公里和美國密西西比河流域120萬平方公里。中國黑土帶是自然形成的,每400年成長1公分,厚達1公尺,肥沃程度最高。

2201723日,關鍵時刻,第1部分
標題:一人3千坪 「敢來就送給你」 普丁出絕招開發世界最像地獄的地方!
內容:黃創夏說明東西伯利亞有豐富的黑土分布

32018109日,關鍵時刻,第5部分
標題:藏在密林中61千個人造遺跡 馬雅古路居然有10線道寬!?
內容:劉寶傑說明瑪雅地區(至少在透地雷達所掃描的瓜地馬拉一帶)有人造黑土

實際上全球黑土的分布除了烏克蘭、中國東北、俄國東西伯利亞、瑪雅(瓜地馬拉境內)等地以外,還包括了亞馬遜叢林地區(佔10%左右面積)。而重點是亞馬遜叢林地區的黑土帶已證實是人造的,參:Charles C. Mann(著)、陳信宏(譯)《1491:重寫哥倫布前的美洲歷史》(20171月,衛城出版,ISBN9789869351843)。

1491:重寫哥倫布前的美洲歷史》第426頁~第430頁:「研究者在一九九○年代開始研究這些充滿『印第安黑土』的不尋常區塊:人類學家認為那種豐富肥沃的土壤是人類製造出來的產物。……在亞馬遜地區各處,農夫都相當珍視這種生產力旺盛的土壤;有些人在這種土壤上耕作多年,僅使用了少之又少的肥料。......任職於貝倫的高帝博物館的科恩(Dirse Kern)在不久之前領導了一項研究,提到黑土『和任何特定的母土壤型態或環境條件都沒有關聯』,顯示這種土壤不是自然產物。另一條顯示這種土壤是人為產物的線索,則是經常混雜於黑土中的陶器破片。『他們在這裡從事農業長達好幾百年,』格拉澤對我說:『不但沒有摧毀土壤,還反倒改善了土壤,而這正是今日我們』在面對熱帶土壤時『不曉得該怎麼做到的事』。」

1491:重寫哥倫布前的美洲歷史》第428頁:
......黑土之所以能夠長期保持肥沃,關鍵在於木炭:黑土所含的木炭比周圍的紅土最高多出六十四倍。有機質會『黏附』在木炭上,而不會被沖走或是黏附於其他無法供植物利用的化合物。『隨著時間過去,部分木炭會氧化,持續提供可讓營養素黏附的處所。』……印第安人製造黑土的方法是土壤學家史坦納(Christoph Steiner)所謂的『刀耕碳化』。古代農民選擇不將有機物完全燃燒成灰,而是以不完全燃燒的方式製作出木炭,再將木炭攪拌在土壤裡。刀耕碳化不但對土壤有益,釋放到空氣中的碳也遠少於刀耕火種,後者是造成氣候變遷的一大潛在因素。樹木在樹幹、樹枝與樹葉裡貯存了大量的碳,一旦自然死亡或者被人類砍伐,這些碳通常就會釋放到大氣中,促使全球暖化。」

1491:重寫哥倫布前的美洲歷史》第429頁~第431頁:「二千多年前,激烈的文化變遷開始撼動亞馬遜中部與南部。使用阿拉瓦克語的族群從南方與西方移入,有時顯然會將圖皮語族群驅往北部與東部。定居村落就此出現,還有黑土。......到了基督的時代,亞馬遜地區中部至少已有一些大型村落。奈維斯、皮特森與巴爾通就在內格羅河上游三十英里左右的一道高起河岸上發掘了這樣一座村莊。由碳定年與陶器破片的順序判斷,他們認為這個遺址曾有兩波居民移入,始自西元前三六○年左右,也就是黑土開始出現的時候,可能延續至西元一四四○年。...... 幾百年後,黑土擴散至欣古河(Xingú)上游,這條漫長的亞馬遜河支流起源自巴西南部的內陸深處。欣古河周圍很久以前就有人類聚居,但阿拉瓦克語族群似乎是在西元一一○○或一二○○年左右遷入,和使用圖皮瓜拉尼語的族群一起生活。二○○三年,……赫肯伯格於《科學》期刊宣布,他和他的同事在這個地區發現了十九座大型村落的遺跡,……在這些建立於西元一二五○與一四○○年左右的聚落周圍,欣古人建造了『橋梁、人工攔河堰與池塘、培高堤道、運河,以及其他構造……一個精心打造的環境,不遜於當時美洲及其他地區的許多複雜社會』。這些早期居民沒有留下黑土的痕跡;但新的村莊很快就囤下了厚厚一層黑土。『在我看來,』伍茲說:『似乎是有人發明了製造黑土的技術,然後這種技術傳到了鄰近地區。』」

參酌各種資料,我個人推測,當今全球黑土帶應該都是人造的,而不是自然形成的。現在已知的黑土帶分布在:烏克蘭、中國東北、俄國東西伯利亞、瑪雅、亞馬遜叢林地區,這些地點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反Γ」形,再參酌吳安其先生關於農業的研究,整理一下黑土的分布結構:

1)中心接點:東北亞地區(中國東北+東西伯利亞)
東北亞地區(中國東北+東西伯利亞)串起了整個橫向系統與縱向系統,為整個人造黑土系統最有可能的中心擴散起點。而此一人造黑土的文化傳統,則又與華南地區創造出農業的更古老背景有所關連。

吳安其,《亞歐語言基本詞比較研究:卷一(通論)》(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71月)第2頁:「距今一萬二千年到一萬年前開始,氣候轉暖。」吳安其,《東亞太平洋語言的基本詞及與印歐語的對應》(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11月)第6頁:「從一萬二千年至一萬年前開始,我國大部分地區的氣候明顯好轉。末次冰期的末期,早期的農業可能已產生於長江流域和華南地區。隨著氣候的轉暖,農業文明向各處傳播……考古方面的證據說明,新石器早期早期的栽培水稻大約在一萬多年前起源於華南地區,淮河流域八九千年前出現栽培的稻和栗(小米)。」

2)橫向系統:烏克蘭→中國東北→東西伯利亞
吳安其,《東亞太平洋語言的基本詞及與印歐語的對應》第6頁:「早期的農業文明的傳播的一條主要路線可能是從中亞到中東,再到歐洲。」。

3)縱向系統:北美密西西比河流域→中美瑪雅→南美亞馬遜流域
吳安其,《東亞太平洋語言的基本詞及與印歐語的對應》第7頁:「末次冰期之後有了農業,人口增加較快,出現部落的組織。大約一萬多年前北亞的居民進入北美洲,不久就穿越中美洲的地峽,到達南美。至今亞馬遜雨林中還有處於原始社會狀態和長著亞洲人面孔的印地安人。」第5頁:「印地安人從東北亞遷入的可能主要有三批:三是末次冰期之後從阿留申群島進入北美的移民。」

黑土的全球分布結構並沒有完全符合農業技術分布的地圖,華南創新農業技術的擴散路徑是輻射式的,東北亞黑土培育技術的擴散路線則是「反Γ」形的。華南農業技術除了北向擴散到東北亞、西向擴散到歐洲、南向擴散到東南亞、印度,也東向傳播到美洲。吳安其很仔細地闡述了這點,《東亞太平洋語言的基本詞及與印歐語的對應》第6頁:「早期的農業文明的傳播的一條主要路線可能是從中亞到中東,再到歐洲。稍晚是中東和西亞文明對東亞的影響......栽培水稻約一萬年前傳至今印度,可能有不同的傳播路線。」第7頁:「農業的發生造成了幾處東亞的語言向周圍擴散,即使是那些處於邊緣地區仍保留漁獵和採集習俗的氏族和部落,他們的語言也要受到很大的影響。後來遷徙到巴布亞、西伯利亞和南亞地區的語言仍保留著一些較為古老的特徵。」

在上一次冰河期的末葉,氣候逐漸趨暖,華南地區發明了農業,此乃一件劃時代的重要事件,其時間點早於軸承時代(第2波中亞思潮)。華南地區所創造的早期農業技術代表了一種全新生活方式,往各地呈輻射狀、放射狀傳播。華南農業技術北傳到東北亞後,在東北亞可能又獨力創新出特殊的黑土培育技術,不過黑土培育技術的流通方向較窄,只呈「反Γ」形的傳播路線,目前僅在「烏克蘭─東北亞─南中北美洲」的連線上受其恩澤。如果現代科學家和農經學者可以重新習得、改良並推廣人造黑土的培育技術,對世界糧食的供應一定能有更正面、與大自然更和諧共存的貢獻,造福於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