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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6月6日 星期五

漢、韓史籍所記夫餘、高句麗、百濟王室譜系的東明差別

2025年06月06日撰稿
依照漢人史籍所記,夫餘王室初自東明王【靜案,姑稱之為:東明1世王】,高句麗王室初自朱蒙王,東明王與朱蒙王不是同一人,兩人身處於不同之時代。至《隋書》所記,才開始另外有了第三個說法,百濟王室初自東明王【靜案,姑稱之為:東明2世王】,至東明王的後代,仇台王之際,立國於帶方,國號百濟。至新、舊兩《唐書》,則已雙雙略而不記其王室初自之事,無可查考。

依照韓人史籍所記,《三國史記》和《三國遺事》均謂高句麗王室初自東明王(帝)朱蒙王,百濟王室則初自朱蒙王,亦即認為東明王、朱蒙王實為同1人。

又,《三國史記》、《三國遺事》「高句麗」條均記:扶餘王解夫婁王的時代,解慕漱(天帝子)的兒子是朱蒙(天帝孫)。

而《三國遺事》「北扶餘」條則另記:北扶餘有2位王:解慕漱王(天帝)和其子解扶婁王(天帝子),後遷徙為東扶餘。至於原北扶餘則改為東明帝(即朱蒙王)統治,成為高句麗之始祖。亦即解慕漱(天帝)的兒子是解扶婁(天帝子),反而東明帝(即朱蒙王)與解慕漱沒有血緣關係。

簡言之,漢人史籍所記,夫餘王室(東明1世)與高句麗王室(朱蒙)有2個不同的起源,夫餘王室(東明1世)與百濟王室(東明2世→仇台)則擁有同1個起源。

韓人史籍所記,夫餘王室也與高句麗王室有2個不同的起源,只不過分成2套譜系,第1套是「夫餘:解夫婁。高句麗:解慕漱→朱蒙」,第2套是「夫餘:解慕漱→解扶婁。高句麗:東明」。而高句麗王室(東明朱蒙王,其後王缺乏扶餘王室血緣)則與百濟王室(東明朱蒙王→溫祚,其後王混有扶餘王室血統)有1個共同的起源,此則暗示了夫餘王室與百濟王室亦有2個不同的起源。但是《三國遺事》〈卷第二〉「南扶餘」條卻復明載了「百濟。其世系與高句麗同出扶餘。故以解為氏。」,也就是說,主張:夫餘王室、高句麗王室、百濟王室都是只有1個共同的起源。

鑒於漢人史籍所記較為嚴謹、一貫,以及紀載較早、較不易失真,所以可以確定這個說法較為可信:「夫餘王室與高句麗王室有2個不同的起源,夫餘王室與百濟王室則擁有同1個起源」。

惟韓人史籍所記3個王室之間關係紊亂,或同出一源、或將夫餘王室視作不同來源,又當如何解釋?箇中原因,大抵不脫3個王室之間有聯姻、攀比、結盟、利益衝突、交相仇視的複雜政治人際網絡有關。也就是說,姻親、擬制親屬(收養)的關係,如果擴大解釋便是同源,反之倘縮小解釋便是異源,隨著政局演變,遂將早期的王室譜系予以重新詮釋,就形成了韓人史籍所記的內容。

相關史料,權以漢川草廬、維基百科所錄,摘引如下:

王充《論衡》〈吉驗篇第九〉:
「北夷橐離國王侍婢有娠,王欲殺之。婢對曰:「有氣大如雞子,從天而下,我故有娠」。後產子,捐於豬溷中,豬以口氣噓之,不死;復徙置馬欄中,欲使馬借殺之,馬復以口氣噓之,不死。王疑以為天子,令其母收取奴畜之,名東明,令牧牛馬。東明善射,王恐奪其國也,欲殺之。東明走,南至掩水,以弓擊水,魚鱉浮為橋。東明得渡,魚鱉解散,追兵不得渡,因都王夫餘。故北夷有夫餘國焉。

東明之母初妊時,見氣從天下,及生,棄之,豬馬以氣吁之而生之。長大,王欲殺之,以弓擊水,魚鱉為橋。天命不當死,故有豬馬之救;命當都王夫餘,故有魚鱉為橋之助也。」

《三國志》〈卷三十‧魏書三十‧烏丸鮮卑東夷傳〉之「夫餘傳」,其注引《魏畧》佚文:「魏畧曰:舊志又言,昔北方有高離之國者,其王者侍婢有身,王欲殺之,婢云:「有氣如鷄子來下,我故有身。」後生子,王捐之於溷中,猪以喙噓之,徙至馬閑,馬以氣噓之,不死。王疑以為天子也,乃令其母收畜之,名曰東明,常令牧馬。東明善射,王恐奪其國也,欲殺之。東明走,南至施掩水,以弓擊水,魚鼈浮為橋,東明得渡,魚鼈乃解散,追兵不得渡。東明因都王夫餘之地。」

《梁書》〈卷五十四‧列傳第四十八‧諸夷〉:「高句驪者,其先出自東明。東明本北夷櫜離王之子。離王出行,其侍兒於後任娠,離王還,欲殺之。侍兒曰:「前見天上有氣如大雞子,來降我,因以有娠。」王囚之,後遂生男。王置之豕牢,豕以口氣噓之,不死,王以為神,乃聽收養。長而善射,王忌其猛,復欲殺之,東明乃奔走,南至淹滯水,以弓擊水,魚鼈皆浮為橋,東明乘之得渡,至夫餘而王焉。其後支別為句驪種也。」

《魏書》〈卷一百‧列傳第八十八〉:
「高句麗:
高句麗者,出於夫餘,自言先祖朱蒙。朱蒙母河伯女,為夫餘王閉於室中,為日所照,引身避之,日影又逐。既而有孕,生一卵,......有一男破殼而出。及其長也,字之曰朱蒙,其俗言「朱蒙」者,善射也。夫餘人以朱蒙非人所生,將有異志,請除之,......朱蒙乃與烏引、烏違等二人,棄夫餘,東南走。......朱蒙遂至普述水,遇見三人,其一人著麻衣,一人著納衣,一人著水藻衣,與朱蒙至紇升骨城,遂居焉,號曰高句麗,因以為氏焉。

百濟:
百濟國,其先出自夫餘。......延興二年,其王餘慶始遣使上表曰:「臣建國東極,......」又云:「臣與高句麗源出夫餘,先世之時,篤崇舊款。其祖釗輕廢隣好,親率士眾,陵踐臣境。臣祖須整旅電邁,應機馳擊,矢石暫交,梟斬釗首。自爾已來,莫敢南顧。」

《周書》〈卷四十九‧列傳第四十一‧異域上〉:
「高麗:
高麗者,其先出於夫餘。自言始祖曰朱蒙,河伯女感日影所孕也。朱蒙長而有材畧,夫餘人惡而逐之。土于紇斗骨城,自號曰高句麗,仍以高為氏。其孫莫來漸盛,擊夫餘而臣之。

百濟:
百濟者,其先蓋馬韓之屬國,夫餘之別種。有仇台者,始國於帶方。故其地界東極新羅,北接高句麗,西南俱限大海。」

《北史》〈卷九十四‧列傳第八十二‧四夷〉:
「高麗:
高句麗,其先出夫餘。王嘗得河伯女,因閉於室內,爲日所照,引身避之,日影又逐,既而有孕,生一卵,......有一男破而出。及長,字之曰朱蒙。其俗言「朱蒙」者,善射也。夫餘人以朱蒙非人所生,請除之。......夫餘之臣,又謀殺之,其母以告朱蒙,朱蒙乃與焉違等二人東南走。......朱蒙遂至普述水,遇見三人,一著麻衣,一著衲衣,一著水藻衣,與朱蒙至紇升骨城,遂居焉。號曰高句麗,因以高爲氏。......朱蒙死,子如栗立。如栗死,子莫來立,乃併夫餘。

百濟:
百濟之國,蓋馬韓之屬也,出自索離國。其王出行,其侍兒於後妊娠,王還,欲殺之。侍兒曰:「前見天上有氣如大雞子來降,感,故有娠。」王舍之。後生男,......王以爲神,命養之,名曰東明。及長,善射,王忌其猛,復欲殺之。東明乃奔走,南至淹滯水,以弓擊水,魚鱉皆爲橋,東明乘之得度,至夫餘而王焉。東明之後有仇台,篤於仁信,始立國于帶方故地。漢遼東太守公孫度以女妻之,遂爲東夷強國。初以百家濟,因號百濟。」

《隋書》〈卷八十一‧列傳第四十六‧東夷〉:
「高麗:
高麗之先,出自夫餘。夫餘王嘗得河伯女,因閉於室內,為日光隨而照之,感而遂孕,生一大卵,有一男子破殼而出,名曰朱蒙。夫餘之臣以朱蒙非人所生,咸請殺之,王不聽。及壯,因從獵,所獲居多,又請殺之。其母以告朱蒙,朱蒙棄夫餘東南走。遇一大水,深不可越。朱蒙曰:「我是河伯外孫,日之子也。今有難,而追兵且及,如何得渡?」於是魚鼈積而成橋,朱蒙遂渡。追騎不得濟而還。朱蒙建國,自號高句麗,以高為氏。朱蒙死,子閭達嗣。至其孫莫來興兵,遂并夫餘。

百濟:
百濟之先,出自高麗國。其國王有一侍婢,忽懷孕,王欲殺之。婢云:「有物狀如雞子,來感於我,故有娠也。」王捨之。後遂生一男,棄之廁溷,久而不死,以為神,命養之,名曰東明。及長,高麗王忌之,東明懼,逃至淹水,夫餘人共奉之。東明之後,有仇台者,篤於仁信,始立其國于帶方故地。漢遼東太守公孫度以女妻之,漸以昌盛,為東夷強國。初以百家濟海,因號百濟。」

《舊唐書》〈卷九十四‧列傳第八十二‧四夷〉:
「高麗:高麗者,出自扶餘之別種也。
百濟:百濟國,本亦扶餘之別種」

《新唐書》〈卷二百二十‧列傳第一百四十五‧東夷〉:
「高麗:高麗,本扶餘別種也。
百濟:百濟,扶餘別種也。」

《三國史記》〈卷第十三‧高句麗本紀第一〉:「始祖東明聖王,姓高氏,諱朱蒙。先是,扶餘王解夫婁老無子,祭山川求嗣。其所御馬至鯤淵,見大石,相對流涙。王怪之,使人轉其石,有小兒,金色蛙形。王……乃收而養之,名曰金蛙。及其長,立爲太子。後其相阿蘭弗……勸王,移都於彼,國號東扶餘。其舊都有人,不知所從來,自稱天帝子解慕漱,來都焉。及解夫婁薨,金蛙嗣位。於是時,得女子於太白山南優渤水,問之,曰:「我是河伯之女,名柳花。與諸弟出遊時,有一男子,自言天帝子解慕漱,誘我於熊心山下鴨邊室中,私之。即往不返,父母責我無媒而從人,遂謫居優渤水。」金蛙異之,幽閉於室中。爲日所炤,引身避之,日影又逐而炤之。因而有孕,生一卵,大如五升許。王棄之與犬豕,皆不食。又棄之路中,牛馬避之。後棄之野,鳥覆翼之。王欲剖之,不能破,遂還其母。其母以物裹之,置於暖處,有一男兒,破殼而出,骨表英奇。年甫七歲,嶷然異常,自作弓矢,射之,百發百中。扶餘俗語,善射爲朱蒙,故以名云。金蛙有七子,常與朱蒙遊戯,其伎能皆不及朱蒙。其長子帶素言於王曰:「朱蒙非人所生,其為人也勇,若不早圖,恐有後患,請除之。」王不聽,使之養馬。……後,獵于野,以朱蒙善射,與其矢小而朱蒙殪獸甚多。王子及諸臣又謀殺之。朱蒙母陰知之,告曰:「國人將害汝。以汝才略,何往而不可?與其遲留而受辱,不若遠適以有為。」朱蒙乃與鳥伊烏伊、摩離、陜父等三人為友,行至淹淲水,欲渡無梁,恐爲追兵所迫,......於是,魚鼈浮出成橋,朱蒙得渡,魚鼈乃解,追騎不得渡。朱蒙行至毛屯谷,......至卒本川,觀其土壤肥美,山河險固,遂欲都焉。而未遑作宮室,但結廬於沸流水上,居之。國號高句麗,因以高爲氏。時,朱蒙年二十二歲,是漢孝元帝建昭二年【靜案,西元前37年】,新羅始祖赫居世二十一年甲申歲也。四方聞之,來附者衆。」

《三國史記》〈卷二十三‧百濟本紀第一〉:「百濟始祖溫祚王,其父,鄒牟,或云朱蒙。自北扶餘逃難,至卒本扶餘。扶餘王無子,只有三女子,見朱蒙,知非常人,以第二女妻之。未幾,扶餘王薨,朱蒙嗣位。生二子,長曰沸流,次曰溫祚。及朱蒙在北扶餘所生子,來為太子。沸流、溫祚,恐為太子所不容,遂與烏干、馬黎等十臣南行,百姓從之者,多。遂至漢山,登負兒嶽,望可居之地,沸流欲居於海濱。......溫祚都河南慰禮城,以十臣為輔翼,國號十濟,是前漢成帝鴻嘉三年也【靜案,西元前18年】。沸流以彌鄒,土濕水鹹,不得安居,歸見慰禮,都邑鼎定,人民安泰,遂慙悔而死,其臣民皆歸於慰禮。後以來時百姓樂從,改號百濟。其世系與高句麗,同出扶餘,故以扶餘為氏。」

《三國遺事》〈卷第一〉:
「北扶餘:
古記云。前漢書宣帝神爵三年【靜案,西元前59年】壬戌四月八日。天帝降于訖升骨城。乘五龍車。立都稱王。國號北扶餘。自稱名解慕漱。生子名扶婁。【靜案,解扶婁王】以解為氏焉。王【靜案,解扶婁王】後因上帝之命。移都于東扶餘。東明帝繼北扶餘而興。立都于卒本州。為卒本扶餘。即高句麗之始祖。

東扶餘:
北扶餘王解夫婁之相阿蘭弗。夢天帝降而謂曰。將使吾子孫立國於此。汝其避之東海之濱。有地名迦葉原土壤膏腴。宜立王都。阿蘭弗勸王移都於彼。國號東扶餘。夫婁【靜案,解扶婁王】老無子。一日祭山川求嗣。所乘馬至鯤淵。見大石相對俠流。王怪之。使人轉其石。有小兒金色蛙形。王喜……乃收而養之。名曰金蛙。及其長為太子。夫婁薨。金蛙嗣位為王。次傳位于太子帶素。至地皇三年壬午。高麗王無恤伐之。殺王帶素。國除。

高句麗:
高句麗即卒本扶餘也。......始祖東明聖帝姓言氏諱朱蒙。先是北扶餘王解夫婁。既避地于東扶餘。及夫婁薨。金蛙嗣位。于時得一女子於太伯山南優渤水。問之。云我是河柏之女。名柳花。與諸弟出遊。時有一男子。自言天帝子解慕漱。誘我於熊神山下鴨綠邊室中知之而往不返。父母責我無媒而從人。遂謫居于此。金蛙異之。幽閉於室中。為日光所照。引身避之。日影又逐而照之。因而有孕。生一卵。......置於暖處。有一兒破殼而出。骨表英奇。年甫七歲。𡹉嶷異常。自作弓矢。百發百中。國俗謂善射為朱蒙。故以名焉。......長子帶素言於王曰。朱蒙非人所生。若不早圖。恐有後患。王不聽。......王之諸子與諸臣將謀害之蒙母知之。告曰。國人將害汝。以汝才略。何往不可。宜速圖之。於是蒙與烏伊等三人為友。行至淹水。......至卒本州。遂都焉。未遑作宮室。但結廬於沸流水上居之。國號高句麗。因以高為氏。時年十二歲。漢孝元帝建昭二年甲申歲。即位稱王。」

《三國遺事》〈卷第二〉:
「南扶餘:
北高麗□史本記云。百濟始祖溫祚。其父雛牟王。或云。朱蒙自北扶餘逃難。至卒本扶餘。州之王無子。只有三女。見朱蒙知非常人。以第二女妻之。未幾。扶餘州王薨。朱蒙嗣位。生二子。長曰沸流。次曰溫祚。恐後太子所不容。遂與烏干馬黎等臣南行。百姓從之者多。遂至漢山。登負兒岳。望可居之地。......溫祚都河南慰禮城。以十臣為輔翼。國號十濟。是漢成帝鴻佳三年也。......後以來時百姓樂悅。改號百濟。其世系與高句麗同出扶餘。故以解為氏。

按古典記云。東明王第三子溫祚。以前漢鴻佳三年癸酉。自卒本扶餘。至慰禮城。立都稱王。」

2020年4月2日 星期四

夫餘史中文書目

2020年04月02日撰稿
尚待校補
研究古代韓國史時務須注意到夫餘人的遷徙,因為高句麗和百濟2國的王室與部民或多或少為夫餘人的苗胤。不過夫餘國與麗、濟2國之間並不完全劃上等號,概念上仍有所區隔,應慎加甄別。以下謹就予所知之夫餘史中文書目,依時序排列如次:

一、商代「薄姑國」
(1)徐中舒《先秦史十講》(ISBN:9787101065756)第84頁分析指出商末、周初的「薄姑國」避難北遷,成為後來的「夫餘國」。

二、夫餘諸國
(1)楊軍《夫餘史研究》,2012年1月,蘭州大學出版社,ISBN:9787311037130
(2)范恩實《夫餘興亡史》,2013年1月,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ISBN:9787509741504
(3)鄭麗娜《夫餘歷史編年》,2016年6月,科學出版社,ISBN:9787030476227

三、遷徙和滅亡
(1)盧泰敦(著)、張成哲(譯),《高句麗史研究》,臺灣學生書局(印行),2007年10月初版
(2)梁玉多《勿吉 ― 靺鞨民族史論》,2017年1月,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ISBN:9787520100045

2018年12月2日 星期日

單于考(4):淳維本義蠡測

系列文《123、[4]、5
參考文《+1、+2

2018年12月02日撰稿
2019年03月30日潤稿
關於單于的字源,前面3篇的〈單于考(1)(2)(3)〉已盡量描寫其字源、字義、字音和沿革演變,大致上已獲得較滿意的成果。本想騰出空間著手研究另外一個重要的北族頭銜──可汗──不過我在研究可汗頭銜時,意外找到了一篇文章,卻讓我卡住了好多天。該篇文章是美國人Alexander Vovin的〈Once Again on the Etymology of the Title qaγan〉,發表於Studia Etymologica Cracoviensia vol. 12,Kraków 2007。

Alexander Vovin的看法和我的猜想一致,即比對:
(1)單于(匈奴元首)
(2)護于(匈奴准太子的罕用頭銜,常用頭銜是左賢王/左屠耆王)
此2個字後,很容易推導出一個想法:匈奴語的單于和護于都是複合詞,而不是單字。它們的構詞型態分別為:
(1)單-于
(2)護-于
而「于」這個共同部分,是破解2個複合詞、3個單字的重要基石,可由之出發來還原出單、護、于3個匈奴單字的原始字義。

巧的是Alexander Vovin亦和我一樣又同受蒲立本的啟發,蒲立本明確指出突回字「可汗」之來源為匈奴字「護于」。Alexander Vovin利用現代葉尼塞諸語(Yeniseian languages)的資料,並結合新羅史上的「居西-干」、「麻立-干」、「角-干、「級-干」等頭銜都帶有「干」字,認為這些東國諸「干」與匈奴單/護「于」、突厥可「汗」/「汗」是同一字。Vovin的主要論點如下:
(1)Old Turkic examples may suggest that qaγan and qan were used interchangeably, e.g. Bilgä-qaγan and Bilgä-qan (Orkun 1994: 833, 836), (Clauson 1972: 630), (Tekin 1968: 341).
頁178-179,略譯:在古代突厥語言的用法來看,可汗(qaγan)與汗(qan)是同義詞。比如睿智可汗就有2種不同的寫法:Bilgä-qaγan或者Bilgä-qan。
(2)However, there is a serious counterargument to de Rachewiltz and Pelliot’s hypothesis: -kan is amply attested on a periphery of Inner Asia in sixth and seventh centuries as a part of the titles of Silla’s kings and nobility, for example royal titles 麻立干 malip-kan (SKS III: 5b, 8b, 10b; IV: 1a-b, SKY I: 14a, 22b), 居西干 kese-kan (SKS I: 1a, 4a, IV: 1b; SKY I: 12b, 13b, 14a). Furthermore, OK kan (干) as a nobility title is attested by itself (SKS XL: 17b, 18a; XLIV: 4a; XLV: 9a-b) and in a great number of compounds, such as, e.g., 角干 kak-kan, 級干 kup-kan, etc., for a detailed list see (Song 2004: 224-27). It is important to note that Silla kings never had the title of ‘emperor’ or ‘supreme ruler:’ they were simply ‘kings.’ Thus, while the overlapping Old Turkic usage remains to be explained, it appears that Ögedei’s title was elevated from qan to qa’an and the latter title was also ‘granted’ posthumously to Cinggis.(中略)qaγan is a ‘great qan.’
頁179,略譯:然而綜合參考古代新羅(Silla)的麻立干(malip-kan)、居西干(kese-kan)、角干 (kak-kan)、(級干 kup-kan)等用法,以及鐵木真只稱汗、窩闊台始稱可汗的情況,汗只是普通一般的小王頭銜,可汗才是更見威嚴的大王頭銜。
(3)If qaγan is indeed from *qa-qan ‘great qan,’ as suggested above, the etymology of *qa- ‘great’ seems to be quite apparent: proto-Yeniseian *qεɁ ‘big’ >Ket qεɁ, Yug χεɁ, Pumpokol xääse, xeem (Werner 2002.2: 58).
頁180,略譯:利用現代葉尼塞諸語的知識回推古代的前葉尼塞語(proto-Yeniseian),能夠發現可汗官號的第一個部分「可」字的匈奴語原音為「qa-」,字義則與葉尼塞系的「qεɁ/χεɁ/xääse/xeem<qεɁ」一樣,都表示「巨大」的意思。
(4)de Rachewiltz suggested that Xiong-nu 護于 *GaGā is a corruption of 護干 *GaGān (de Rachewiltz 1989: 290, footnote 32), where the character 于 (OC *hwah, reflecting foreign *Gā) can have easily been confused for the character 干 (OC *kan).(中略)I rewrite the reconstruction of Xiong-nu 護于 as *qaɁ-Gā. As I already mentioned above, since both Xiong-nu 護于 *qaɁ-Gā ‘crown prince’ and 單于 *dar-Gā ‘supreme ruler’ are some kind of rulers, the common element 于 *Gā should be the word for ‘ruler.’
頁181、頁183,略譯:護于的「于」乃手民誤植,本字當為「干」,匈奴語原音為「Gā」,意思是「統治者」。
(5)The Chinese empire was in the South, and the Xiong-nu empire was in the North. Thus, I think that Xiong-nu 單于 *dar-Gā simply means the ‘ruler of the North,’ with *dar meaning ‘North.’ Coming back to Yeniseian, there are Ket tɨ•l´ ‘lower reaches of Yenisei, North’ and Yug tɨr ~ tɨ•r ‘id.’ It seems that Xiong-nu *dar ‘North’ may correspond to these two Yeniseian words, demonstrating the same vocalic correspondence /a/ ~ /ɨ/ as in the case of Xiong-nu *qā ‘ruler’ on the one hand and Ket qɨ•j ‘ruler,’ Yug kɨj ‘id.’ on the other. Thus, I interpret the full title of Xiong-nu supreme rulers 撐犂孤塗單于 *treng-ri kwa-la dar-Gā as ‘Son of Heaven, Ruler of the North.’
頁184,略譯:由於無法同時有兩個天子,故單于與皇帝互行之國書,匈奴方特意標註了自身為北方天子。所以可推論單于的「單」字匈奴音「dar」,類似葉尼塞系的「qɨ•j/ kɨj ‘id」等音,而字義是「北方」。

前述Vovin的論點,我個人認為正確的是:(3)。
第(3)點非常有創意,他參考葉尼塞語言資料,認為護于的「護」、可汗的「可」,匈奴語原音為「qa-」(蒲立本則擬構則為ga音),字義為「巨大」,此點可從。

錯誤的是:(1)、(2)、(4)、(5)。
第(1)點可汗(qaγan)與汗(qan)是同義詞,本來沒有錯誤;只是因為Vovin對於汗的內容多了一層,他將突厥諸可汗/汗,和新羅諸干,畫上了等號。因之正確理解Vovin的文意是可汗(qaγan)與汗/干(qan)是同義詞。須指出的是,Vovin沒有考慮到夫餘─高句麗諸加(akan/aka/aga)、湌(*atsa’n)的狀況。(關於湌字發音,查:李丙熹著、許宇成譯《韓國史大觀》,1999年10月初版八刷,正中書局,ISBN:9570905263,第89頁錄湌音tsa’n,係「尺干」的合音。靜案,輔以羅新的意見補上a音,重構為*atsa’n)倘改以東國整體的角度來看,東國諸干/加/湌都是兄系頭銜,意義來源為「哥哥」,跟汗號沒有什麼關係。因此可汗(qaγan)與汗(qan)在突厥語中雖是同義詞,但此汗(qan)非彼(Vovin所認為的)汗,並不包括東國諸干/加/湌。

第(2)點Vovin將可汗當作最高統治者、汗當作普通小地方諸侯,是因為他將新羅「干」與突厥「汗」畫上等號的緣故。羅新《中古北族名號研究》(2009年3月,北京大學出版社,ISBN:9787301149850)第187頁~第188頁說明過夫餘─高句麗諸加/干/湌為兄系頭銜,古代漢人翻譯夫餘、高句麗、新羅字詞時,常將阿兄(aka/akan)的第一個a音省略不錄,僅剩ka/kan音而寫作加/干/湌。此aka/akan的東音,與「于」字的匈奴音ɢʷi/ɢʷa差異較大。Vovin也不知道在蒙古鐵木真之前的回紇人已有省略「可汗」為「汗(Han)」的舊慣,對窩闊台來說使用「可汗」是一個文言文的古雅用法,而不太能支持Vovin的「可汗大、汗小」二分法。

第(4)點Vovin認定「于」的意思是統治者。可是考察全球範圍的重要元首頭銜,中原秦式的皇帝頭銜原意是神祇,羅馬系的奧古斯都/凱薩頭銜原本是2個護國有功的人名,匈奴單于頭銜的意思是廣大、也是某位英雄祖先的私名。元首頭銜的意思並不見得非得硬性規定為統治者的意思,而更有可能是一些雅號、讚美詞或古人私名。

第(5)點Vovin依照地理方位的匈北、漢南為訓,認為單于的「單」意思是北方。可是匈奴之於西域各國、烏孫、康居為東方,之於丁零為南方,之於東胡為西方,之於秦、漢為北方,不應該專以北方為限。再查匈奴的單于頭銜來源為英雄始祖淳維,而古漢語文獻紀載淳維乃夏后氏滅亡逃至匈奴的王子,所以單于應當是一個華夏字。護于的「于」也應該是一樣的情況,也是華夏字;但「護」的來源不定,惟蒲立本認為「護」的字源對匈奴人而言也是外來的。

我認為單于是華夏字,對匈奴人來說是外來的複合詞。若要搜尋其真正意義,透過比較語言學途徑,擷取古漢語的近似擬音來還原匈奴古語,會更有益處。參酌:周及徐《漢語印歐語詞彙比較》(2002年7月,四川民族出版社,ISBN:9787540926571)和Vovin關於葉尼塞諸語的資料,我認為單于、護于的原始音、義如下:
(1)單( 單:*djar<淳:*djur)
周及徐《漢語印歐語詞彙比較》第354頁:「眾**djums/*tjuŋs/*tɕǐuŋ」。此字的基礎內容為「眾多」。
(2)于(于:*ɢʷa<維:*ɢʷi)
周及徐《漢語印歐語詞彙比較》第517頁:「季**kwilts/*kwi」、第518頁:「癸**kwild/*kwilɁ/*kwi」。此字的基礎內容為「數字4」,表示4分之一(衍義為4季),或4個方向(衍義為四面八方)。
(3)護(護:*ga/*qa)
Alexander Vovin〈Once Again on the Etymology of the Title qaγan〉第180頁,對應葉尼塞諸語的「qεɁ/χεɁ/xääse/xeem<qεɁ」等字。此字的基礎內容為「巨大」。

單于的複合詞原義,我推估為「眾多-四方」,不違古漢語文獻所錄「廣大」之意。護于的複合詞原義,則推估為「巨大-四方」,意思上除了和單于(廣大)相仿,亦兼容於「護于之尊最貴,次當為單于」的條件。如此推估的結果,大概是從各類資料中所能逼近的最大極限了。

2018年5月22日 星期二

【筆記】高句麗王室起源神話

2018年05月21日潤稿
韓國上古史的書籍在台灣不太容易見到,盧泰敦先生的《高句麗史研究》是我很寶貝的一本。到孔夫子舊書網瀏覽書訊的時候,通常都會忍不住用韓國的「國史編纂委員會」當作關鍵字搜它一搜,雖然可開之卷頗不虞乏,但限於韓文難於上青天,每每徒負作罷。

盧泰敦是重量級的韓國史學家,他的《高句麗史研究》可謂擲地有聲,如今也是洛陽紙貴遠在天家──想買恐怕也買不到了。所幸我年輕的時候果決進了一本,誠所幸也。韓國古代史有許多地方是必須要有韓語基礎的,一些古代王號,如:南解次次雄、脫解尼師今,或者一些官號,如:大仙人、大兄......等等不知所以然的漢字,其實如果用韓語古音去考釋,都能審訂出有意義的解說來。

以下抄錄一些高句麗王室起源的神話,資料來源:
盧泰敦(著)、張成哲(譯),《高句麗史研究》,臺灣學生書局(印行),2007年10月初版

一、高句麗聯盟:「召西奴(消奴)部」王系

在鴨綠江中游,始建於西元前3世紀以前青銅器文化階段的積石塚一直延續到西元5世紀,並不能見到能夠反映出來自扶餘方面影響的大規模居民移動而建國的文化層。因此可以推測在此地所形成的土著民集團有其自有的文化屬性。西元75年前後左右漢人所建設的玄菟郡的勢力被驅逐,此時期在鴨綠江中游一帶形成了以「召西奴」為首中心的高句麗聯盟的時期,這個聯盟是目前所能知道較早在此區域活動的土著民勢力。

二、(一)「桂婁部」扶餘別種:

古代高句麗王室源出桂婁部,而桂婁部則來源於鴨綠江流域,不過該部的起源並非鴨綠江中游的土著民集團,而是一個外來者集團。在當時高句麗尚未形成朱蒙北扶餘起源說,而百濟國方面的傳說(西元472年呈給北魏的國書)則是可信的:「高句麗桂婁部王室與百濟王室為同源。」不過如果說扶餘與百濟是同種,那麼則至少在很早以前就一分為二了。在西元2世紀末到3世紀初,高句麗方面的傳說則保留在《三國志‧高句麗傳》中東夷舊語云云,把高句麗以為扶餘別種。桂婁部的母體在早期乃定都於今日吉林一帶的扶餘國諸加(那:部族小國;加:君長)麾下的一個集團,原本的關係和扶餘比較密切,但是後來交惡脫離了。

從扶餘方面遷移過來的外來者集團行將成為建立高句麗王室的核心力量,在構成初期桂婁集團時,不僅包括扶餘出身的、還包括本地土著民部分的勢力,即呈現出混合集團的面貌。這種混合過程顯現在考古資料上,則為鴨綠江中游的墓制中,絲毫感受不到扶餘方面石棺墓或土壙墓影響的顯著痕跡。桂婁集團以外來者身分進入高句麗聯盟之中,其興起過程所採取的型態和征服集團所取的並不相同,而是採取與部分土著勢力相結合以後逐漸擴大其勢力的型態,進而與消奴集團爭奪主導權──亦即係外來但漸進的過程。

二、(二)高句麗聯盟:鄒牟王系

大約在西元元年前後,鄒牟集團取代召西奴集團並掌握了高句麗聯盟的主導權。考慮到桂婁集團興起過程的漸進性,那麼自扶餘下定居的時期有可能要早於《三國史記》所述紀年,而且南下以後又經過若干代之後,朱蒙適才出現的可能性是有的,朱蒙傳說在當時可能尚未產生。西元12年,新朝王莽建國4年,高句麗不願意配合新朝政策出兵伐胡,因此王莽引誘「高句麗侯騶」而斬殺之,這個騶應該就是「鄒牟」,為桂婁王室的始祖。《三國遺事》王曆中把從琉璃王到慕本王的諸王姓氏記為「解」氏。

當時在高句麗聯盟體內,桂婁部王室對於「諸那」這一聯盟體成員的約束力並不很強。具有部族或小國性質的諸那,各自維持著相當的自治力,與漢郡縣也個別地進行著交易與建立外交關係,漢郡縣則透過他們對高句麗聯盟內部施以影響力。在這一過程中,「桂婁部」和較具實力的「那」則吞併較小者,而高句麗聯盟成員之間的矛盾與對立也隨之產生。西元47年蠶支落大加戴升率領1萬餘口向樂浪郡投降便是一例。同時在桂婁部王室內部好像也存在重大紛爭,慕本王被殺和西元52年(慕本王5年)隸屬於高句麗的鮮卑族分支「滿離」集團投向遼東郡的事件,很有可能就是這種紛爭導致的結果。

三、太祖王系

這次紛爭好像持續了一段時間,直至「太祖王」所主導的新興勢力出現以後,高句麗社會才再一次具有了統合力。太祖王的名字叫做"於漱"(高句麗式)或"宮"(漢式),於西元105年已經在位。開始於西元1世紀後半葉的紛爭,直到西元1世紀末至2世紀初才由作為新興勢力的太祖王出現之後才告終。太祖王或者是鄒牟王的旁系,或者是與鄒牟王系無血緣關係的桂婁部內其他小集團出身,而實際上太祖王也是斷絕於鄒牟王系而出現,且以正統自居,其後諸王漸漸持有把太祖王視為王室始祖的王系意識。

次大王名叫"遂成",為太祖王的兄弟,於西元121年即位,實際執權的期限長達44年。就確立現有王朝的過程中,所起的作用而言,他絕對不亞於太祖王。不過根據《三國史記》,次大王後來遭遇政變,被新大王殺害。新大王建立了新的王系。

四、(一)新大王系

新大王名叫"伯固",西元132年透過政變繼位,其具體系譜尚無從考證,但與太祖王具有較近的親族關係,則無庸置疑。為了降低次大王的功勳與格調,新大王與其追隨者不得不更改王系的傳承,捏造太祖王、次大王與新大王乃兄弟相繼的同等序列,而使得這三王都有不可思議的高壽(90到110多歲)。

在西元4世紀,鄒牟王到慕本王的王系,與現有的太祖王系相結合,形成了以鄒牟王為始祖的一元化王系。正是由於人為地要把兩個王系加以結合起來,才使得太祖王的壽命和在位期延長、次大王與新大王也都變得很長壽、還出現了王統譜中可做到媒介太祖王和慕本王的所謂太祖王之父琉璃王之子"再思"這個虛構人物。這說明慕本王被殺之後,在高句麗的聯盟內部進行了長期的紛爭,在同一個桂婁部裡出現以太祖王為中心的新興勢力,並成為一種新的統合力量,隨之出現了事實上與鄒牟王系無關的新的王室,王系意識也是在進入西元4世紀以後便發生了變化。

四、(二)小獸林王時代:朱蒙王與北扶餘起源說

現傳型態的從朱蒙到慕本王的王系,應該說是確立於西元4世紀後半葉,然而為何要在小獸林王在位時期確立新王系的必要性被突然提到日程表來呢?西元4世紀後半葉高句麗因為受到慕容燕的攻擊,首都陷落;又與百濟征戰,故國原王(新大王之子)不幸戰死,高句麗所面臨的危機非常深刻。繼故國原王執政的小獸林王為了克服這一系列的危機並整備國家體制,遂斷然實施諸如頒布律令、接受佛教、設立太學、團結國內諸多貴族集團等一系列措施,以謀求國家安定。因此,為了削弱鄒牟王系相關勢力的再次抬頭,且此時剛好是高句麗完全合併北扶餘地區以後,考慮到諸多層面之後,把有關鄒牟王系諸王的各種傳說加以聚集,並借用扶餘的東明傳說,最終確立了高句麗建國傳說,形成了「朱蒙來自北扶餘南下」的王系傳承──尤其在推舉一個超越一切的神聖王權時,來自外部(北扶餘)的鄒牟王事蹟正好符合「天孫」的形象,對當時王室所追求的中央集權、王室強化的需求,正切合其需要。

五、(一)扶餘(夫餘)國歷史的回顧

原來居住在鹿山(現今吉林市)一帶的扶餘國,到西元3世紀末(西元285年)遭受慕容燕的攻擊後,首都失陷、國王自殺,王室一度避難於北沃阻,後來得到(西)晉國的幫助而返回鹿山復國,這支王室本支的力量此後被高句麗稱"北扶餘"、某些時候仍稱其為"扶餘",中國方面《魏書‧高句麗傳》則稱之為"舊扶餘"。而部分未追隨王室返國的亡命勢力則依舊居留於圖們江流域的北沃阻地區,成為日後"東扶餘"的先聲。

扶餘(北夫餘)到了西元4世紀前半葉又遭到高句麗的壓迫而喪失其中心地 ── 鹿山(吉林一帶),此後遷往西部地帶。緊接著西元346年再次遭到慕容燕的攻擊受到重創。之後其中心便遷往今日的農安一帶,從此隸屬高句麗。西元5世紀末又受到新興的勿吉抄掠,不得已把扶餘王室遷往高句麗內地,最終徹底消亡。

在扶餘(北夫餘)受到慕容燕攻擊趨向衰弱的時候,留居在圖們江的殘部逐漸自立起來,直到西元4世紀高句麗北進並控制鹿山以後,北扶餘西遷農安,北沃阻方面的扶餘人與母國的聯繫中斷,結果促成了"東扶餘"的自立及建國。也就是說在西元3世紀末、4世紀初以後,東扶餘才有建國的可能。西元410年,遭到高句麗攻擊的東扶餘並未做出太多反抗便棄械投降,當高句麗廣開土王凱旋歸來時,味仇婁等四個地區的鴨盧因慕化王德,追隨至京城。有關他們的行蹤現無據可查,但至少可確認,西元5世紀初以後,東扶餘出身者開始有涉足高句麗中央政界的可能性。

五、(二)王權憑凌之貴族聯合政體:東扶餘起源說

西元544年12月,安原王末年,貴族分化為「細群」與「鹿群」兩方爆發大規模王位戰爭,在首都激戰三日,戰敗的細群一方死傷二千多人,戰勝的鹿群一方如願擁立八歲的王子即位,他就是陽原王。長期的貴族紛爭直接導致外族入侵,西元551年百濟跟新羅聯手奪取高句麗的漢江流域;緊接著北齊和突厥也開始對高句麗施加壓力。作為權宜之計,高句麗貴族們不得不謀求和平,構築貴族聯合政權,以抵禦外侮。成立於西元6世紀後半葉的貴族聯合政治體的基本框架一直持續到高句麗末期,在這種政體下,擁有絕對權力的「大對盧」是由少數具有實力的高層貴族每隔三年進行選任,交替之日或不相順服便大動干戈決一勝負,每當此際高句麗王便忙於閉宮自守。儘管作為「天孫」的高句麗王仍具有最高祭祀權,但在現實政治中其勢力已大為削弱。

西元6世紀中葉圍繞陽原王的重大紛爭成為契機,與東扶餘系統比較友善的新興勢力興起。新興顯貴譬如淵氏家族的起源傳說自云出生於水中,這與東扶餘流傳的金蛙王傳說較為相似,遠比北扶餘起源說是與舊貴族家乘有關來得更有親切感。透過西元6世紀後半葉伴隨王權的衰退而發生的政體變化,以及新興勢力抬頭的現象,可以推定高句麗王室始祖傳說從扶餘(北夫餘)起源論代換成東扶餘起源論的改變期間,大概是在西元5世紀以後的高句麗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