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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4日 星期六

莫何考(6):尼伯龍根

系列文《12345、[6]、789

2020年01月04日撰稿
2021年11月26日校補
【德國】Klaus Rosen(著)、萬秭蘭(譯),《匈人王阿提拉:席捲歐洲的東方游牧領袖》,2019年7月,北京聯合出版公司,ISBN:9787559631909,第118葉:「沒有文獻提到過盧阿派給好友埃提烏斯的匈人是如何接受阿提拉和布列達的雙王共治的。他們很可能站在王子馬瑪和阿塔卡姆那邊,對新王持反對態度。現在阿提拉和布列達不能損害他們絲毫。埃提烏斯是他們的首領,領到的軍餉讓他們更為獨立。他們也不把自己看做是匈人西進的前鋒。……埃提烏斯帳前門庭若市,很多同樣敵視阿提拉和布列達的民族前來投奔,加入埃提烏斯的軍隊,這些人數量龐大,以至於匈人雙王都不敢提出引渡他們的要求。要是沒有匈人的幫助,埃提烏斯也不可能在435到439年間控制住高盧那三個擾亂帝國的不安定部族:東部的勃艮第人、西北部的巴高德人以及西部和西南部的哥特人。居住在萊茵河中段左岸的勃艮第人在國王龔特爾(Gundichar)的帶領下試圖把勢力範圍擴展到上比利時區域。剛剛被封為貴族的埃提烏斯在435年秋或者436年對其擴張行為進行干預。龔特爾被打敗後不得不求和,但和平沒有維持多久。第二年埃提烏斯手下的匈人再次發起」下接第119葉:「進攻,……這次龔特爾的部族大半被殲滅。依照西班牙編年史作者希達提烏斯(Hydatatius)的說法,共有2萬勃艮第人喪命。5世紀的拉丁文編年史中只有寥寥幾句提到了埃提烏斯與勃艮第人的戰爭。但是這一場"值得紀念的戰爭"(希達提烏斯語)很快就在歌謠和傳說中被神化,並最終進入了尼伯龍根的英雄史詩。埃提烏斯將剩餘的勃艮第人安置在日內瓦湖邊的薩珀迪亞(Sapaudia),作為盟友,他們於451年協助埃提烏斯對抗阿提拉。勃艮第人覬覦比利時的作法或許促使阿莫瑞卡(今布列塔尼大區)的巴高德人擺脫中央政府。……417年,近衛軍長官俄配蘭提烏斯(Exuperantius)又成功收回了叛離的省份。但是435年,獨立運動再掀波瀾,其背後有著盤根錯節的社會、經濟和政治原因。提巴托(Tibatto)是獨立運動的領袖,他可能是一個本地首領,在他獲得領導權後,獨立運動愈演愈烈。埃提烏斯意識到了帝國的危險處境,派他的軍事統帥利托留斯(Litorius)帶領匈人軍隊前往西北部。利托留斯一定打了不少惡仗,因為到437年他才抓住了提巴托和其他首領」

關於前段歷史,對照賴麗琇《德國史》的敘述,可以交代得更清楚。參:賴麗琇《德國史(上)》,2003年11月,五南,ISBN:9571134376743,第121面:「布根地人(Burgunder)……原住於今德國北部奧德河一帶,西元一一一年【靜案,111年】向南遷移至德國西部定居,四二○年則定居於萊茵河中岸。西元四一三年與羅馬帝國結盟,根達哈國王(Gundahar,卒於四三六年)在渥姆斯建國。西羅馬帝國的將軍艾提烏斯Aetius,約三九○年生,於四五四年被謀殺)於西元四三六年聯合匈奴滅掉此帝國,根達哈國王及大部分的布根地人慘遭屠殺。存活的布根地人大約於四四三年以羅馬帝國盟友地位移居法國西南部隆河流域(Rhône)和索恩河流域(Saône)」

埃提烏斯麾下的匈人傭兵奉派前往鎮壓勃艮第人的叛亂,並獲得了勝利。勃艮第人雖然慘敗,惟這場戰事對他們而言依舊極受重視,以至於後世衍生出「尼伯龍根(Nibelungenlied)之歌」的傳奇故事。

靜案,關於日耳曼語的「尼伯龍根(Das Nibelungenlied)」一辭,無疑係源自於勃艮第人436年頃的危厄敗績。再查:Klaus Rosen《匈人王阿提拉:席捲歐洲的東方游牧領袖》第17葉:「尤內皮烏斯必須承認,沒有人能告訴他匈人的起源以及他們此前的活動地帶。……」第18葉:「……在另一個傳說中,匈人被描述為獵人而非牧人,母牛變成了鹿。……某次匈人在米歐提斯湖邊狩獵,他們看到了一頭走入沼澤,在沼澤走走停停的鹿。獵人們跟著這頭鹿,沿著一條當時已淹沒在水下的小路走到了對岸。在那裡,他們見到了哥特人的肥沃土地,……先是只有一小群人」下接第19葉:「掀起同對岸的哥特人的戰爭。接著,整個部落都攻打了過來,戰勝了哥特人並佔領了他們的土地。這個故事的流傳始於歷史學家普利斯庫斯(Priscus),他可能是在阿提拉的宮廷裡聽說這個故事的。……這個故事的傳播還要歸功於在傳說、神話故事和聖徒傳說中很受歡迎的動物主題:它們會突然出現,然後為人類指路。在那些故事中,通常是神將動物派來,而匈人的獵人也將這頭鹿視作神迹。希臘人之所以願意接受這個故事,或許是與匈人的舊名"Nebroi"有關,希臘人很容易會將這個詞和"Nébros"(小鹿)聯繫在一起。」可知日耳曼語「尼伯龍根(Nibelungenlied)」來自於杭(Hun)語的民族自稱「Nebroi」一辭,而且「Nebroi」此字比較古雅;當時的異族人已多半改稱呼他們為「Chioniten」(波斯人的叫法)或「Hun」(羅馬帝國的叫法),用法上是較為新近的字。

杭(Hun)語Nebroi的意思是什麼?其實可以進行簡單的處理,加上一點點區隔符號,即可明白其特徵:(N)e-broi-()
這個杭(Hun)語字就是北族遠古時期所流傳*abrag(h)舊字的變形,兩者間的差異在於:
(1)起首元音a轉為e音,並前綴增加了(N)輔音。
(2)bra音轉為broi,母音的變化可能是為了補充後綴輔音的消失。
(3)後綴g(h)輔音已經消失,該輔音本來慢讀作g(h)音,若快讀則可作k音,不過這是希臘對音Nebroi所表示的狀況。如果是日耳曼語對音(N)i-belun(gen)-lied所表示的狀況,則後綴g(h)輔音仍然保留著並反映在(gen)的部位。

也就是說,杭(Hun)人之中仍然有少數人知道他們自身遠古的傳統族名為*abrag(h),不過當時的杭(Hun)人已將此字的發音略改成*nebrag(h)或*neblog(h)之類的樣子,繼而被古希臘人紀錄作Nebroi、現代日耳曼人紀錄作Nibelungen。至於杭(Hun)人之中的大多數人則已經不記得族名的古老發音形式,而只記得晚近的發音形式*flōŋ(匈)或*lunʔ(允),從而被古希臘人、古羅馬人紀錄作Hunni、被現代英語系論文紀錄作Hun。(攻打古波斯人的匈奴人Χιονivται,則被古希臘人記錄作Chioniten,該字則另起源於另外的一個匈奴字*traːŋ-ril,字義為:天)

參酌舊文〈匈奴國族名號4種釋義〉,併同統整一下相關的比較語言學演變途徑:
(A)古雅的匈奴民族自稱,僅為少數杭(Hun)人所知道:
遠古時期流傳的*abrag(h)>古北狄語*abʱrag(h)>保留起首a元音的系統:古匈奴語*abʱrag(h)>杭(Hun)語*nebrag(h)或*neblog(h) = 羅馬帝國時期古希臘語對音Nebroi > 現代日耳曼語對音Nibelungen
(B)晚近的匈奴民族自稱,乃係大多數杭(Hun)人所熟稔:
遠古時期流傳的*abrag(h)>古北狄語*abʱrag(h)>遺失起首a元音的系統:古匈奴語*flōŋ(西漢時期),推估東漢時期可能受漢語影響亦單音節化而轉作*lon或*hun>杭(Hun)語*flōŋ(推估或轉作*lon,或轉作*hun)= 波斯語對音Chioniten>現代英語對音Hun

前述(A)語音變化路線雖然曲折,乃「尼伯隆根」故事標題的正確字源。尼伯隆根的字源與鹿、牛之類的力量動物並無任何直接聯繫,反倒出自匈奴人的古典國號。是證進據歐俄的杭(Hun)人帝國中尚有人記得自身國族的古雅國號,此一史實可窺伺杭(Hun)人核心部落確係北匈奴的後裔,誠屬的論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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