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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11日 星期日

單于考(2):單于官號的變化【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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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11日撰稿
一、戰國末期~秦朝:匈奴已形成單于尊號制度(官號+官稱djarɢʷa)

單于官稱來源於英雄始祖淳維之私名djur-ɢʷi,此為其最早的發音形式,此後到了大約西漢時期,已經固定為匈奴元首的制式官稱並見諸漢語文獻,對音為djar-ɢʷa/djars-ɢʷa /taːr-ɢʷa。關於單于的意思,陳序經《匈奴通史》(2017年5月,新世界出版社,ISBN:9787510462207)第70頁:「《漢書‧匈奴傳》:"……單于者,廣大之貌也,言其象天單于然也。"」

匈奴最高統治者的單于尊號,包括了官號與官稱2個部分。官號的部分為生稱,於單于本人登位時依其個人的行能來定義,為一美稱。官稱的部分即單于官稱djarɢʷa,意思是廣大。羅新《中古北族名號研究》(2009年3月,北京大學出版社,ISBN:9787301149850)第44頁:「早期社會的政治組織,特別是內亞民族的政治組織中的官號、單于號或可汗號,都是在獲得相關政治職務的同時獲得的,官職與官號不可分離,單于號與單于不可分離,可汗號與可汗不可分離。」

以官號美稱來彰顯匈奴最高統治者個人優異資質的作法,至遲已見諸頭曼單于時期。羅新《中古北族名號研究》:「我認為《史記》、《漢書》中關於虛閭權渠之前的歷任單于,所記錄的都是單于號而不是名字。也就是說,包括頭曼、冒頓、軍臣以至虛閭權渠在內的那一長串名單,都不是名字而是單于號。」第35頁~第36頁:「《史記》記錄的歷任單于名單,從頭曼到且鞮侯,除了老上單于原名稽粥這一條外,都只有單于號而沒有人名,歷來視這些單于號為人名,實是由於司馬遷時代漢人對單于號制度缺乏瞭解而造成的誤會。……到漢宣帝時代,漢匈關係中的強弱態勢發生轉變,原有的緊張狀態已基本消失,漢朝對於匈奴社會與政治的認識已經相當深入了。因此,《漢書》在記錄西漢後期匈奴單于世次、單于登位前後的名字與單于號時,就比較準確,沒有發生《史記》那種含混與誤會。」

二、西漢後期:匈奴單于官號開始附加固定的"若鞮(孝)"美稱

單于作為匈奴元首的官稱甚久,然隨匈奴的分裂與削弱,以及南匈奴的南下逐鹿,中原秦帝國傳統的「皇帝」尊號制度開始影響到匈奴的制度,使得帝號漸次凌駕於單于官稱。單于官稱因此經歷了一整套貶值的歷史過程,正如Pulleyblank在《上古漢語的輔音系統》(E. G. Pulleyblank著,潘悟雲、徐文堪合譯, 2008年1月,中華書局,ISBN:9787101022254)第182葉所言:「匈奴最高統治者的稱號重新出現於後來的遊牧帝國,這一點也不令人驚奇。如果不是這樣倒更加令人奇怪。」

羅新《中古北族名號研究》第44頁:「在南匈奴之前的歷任單于的單于號,當然也都是在單于登位的時候獲得的。那麼,受到漢朝諡號與廟號制度影響而發生變化的南匈奴單于號,是在單于生前登位時獲得的呢?還是死後獲得的?沒有直接史料可以對此作出說明,但分析零碎而間接的史料之後,我認為,南匈奴歷任單于的單于號,都是死後獲得的。」

羅新《中古北族名號研究》第36頁~第37頁:「呼韓邪單于死後,諸子有六人先後相繼為單于……這六位單于【靜案:復株累若鞮單于、搜諧若鞮單于、車牙若鞮單于、烏珠留若鞮單于、烏累若鞮單于、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單于】的單于號末尾,都有"若鞮",如同漢代皇帝諡號中皆有"孝"字。……漢代皇帝生前無諡,孝諡是死後獲得的。而這六位單于的單于號,應當是在即位時就一次性獲得了。」第38頁:「除了在單于號中增加"若鞮"以外,西漢政府對於匈奴的另一個重要影響,就是強制匈奴單于接受漢人的單名制度,不再使用多音節的名字。」

三、東漢時期:南匈奴單于不再有生稱的官號,官號成為死後的追諡

南匈奴單于可能是在呼韓邪單于(比)的時代,開始將官號由生稱轉型為追諡。比大概是唯一一位生稱官號(呼韓邪)和追諡官號(醢落尸逐鞮)俱全的匈奴單于。羅新《中古北族名號研究》第39頁~第37頁:「當匈奴分裂,南匈奴入塞接受東漢王朝的軍事保護和政治監管之後,東漢對南匈奴社會各個方面的作用與影響,只會更加強烈、更加持久、更加深刻。」第42頁~第43頁:「早期政治組織,特別是內亞草原民族政治組織的制度形式中,單于號、可汗號和一般官號,都只是為了裝飾和強調某種政治職務,並不需要承擔標誌血統和世系的功能。而在南匈奴的單于號裡,我們看到開國三單于都分別與各自的後代在單于號裡保有某種聯繫,這顯然並不是西漢時代匈奴單于號的歷史傳統,在後來柔然、突厥等北族的可汗號傳統中,也找不到相類的例證。這是南匈奴獨有的文化現象。……單于號中包含血統世系的信息,很可能就是學習廟號制度的結果。」第44頁~第45頁:「我認為南匈奴歷任單于的單于號,都是死後獲得的。……呼韓邪這個單于號對於比來說,無論是加強與漢廷的聯繫,還是凝聚南匈奴八部,都是非常重要的。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單于號後面並沒有附帶"若鞮"或者"鞮"。沒有任何史料顯示,比在位的九年間,曾經更改過單于號。可是,《後漢書》在正式標舉他的單于號時,卻明確地稱他為"醢落尸逐鞮單于"。這個正式的單于號(包含諡號鞮)既然不是比生前獲得的,那麼就只能是他死後獲得的。」第46頁:「死後才獲得單于號,是匈奴單于號傳統的重大改變,推動這一變化的力量,一定來自東漢王朝。」

四、魏晉時期:單于官稱不再搭配單于官號

羅新《中古北族名號研究》第47頁~第48頁:「南匈奴單于號改由死後授予的這一變化,在魏晉處理邊境部族問題上留下了印迹。漢末魏晉大量邊境部族款塞、附塞,還有一些深入塞內,中央政權給予一些重要的部族首領以"單于"名號,這當然是匈奴創立的草原政治文化傳統的重要遺產。按照東漢以前匈奴傳統的單于制度,沒有單于號的單于是沒有意義的,凡單于皆有單于號。但是漢末魏晉政府授予邊境部族首領的單于職務,都沒有單于號。而且魏晉時期各獨立族群的首領自稱單于時,也都沒有標舉單于號,這就是因為在近兩百年的南匈奴歷史上,在世的單于都沒有單于號……單于稱號成為中原政權處理邊境問題的一個手段,因而它事實上成為華夏制度傳統的一部分,而與北族社會內部政治體的發育與成長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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