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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4日 星期四

達延考(3):再探「塔陽、達延」官號的發音

系列文《12、[3]》

2020年06月04日撰稿
乃蠻部君主塔陽汗的官號「塔陽」在《蒙古秘史》中的發音為「Tayang Khan」,語出:札奇斯欽《蒙古秘史新譯並註釋》(聯經,1979年12月初版,2006年5月初版3刷,ISBN:9789570808421)第193葉註1。再查《蒙古秘史》又名《元朝秘史》,其成書年代據《蒙古秘史校勘本》上冊(校勘者:額爾登泰、烏雲達赉,2006年8月,內蒙古人民出版社,ISBN:9787204083695)第3葉:「《元朝秘史》自明代洪武年間成書問世以來,已經六百多年了,但明版《秘史》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現存的三種版本都不是明代的原版本,而是以明版為藍本,經許多人互相輾轉影抄下來的不同抄本的翻版。」故《蒙古秘史》所載塔陽汗(Tayang Khan)發音,為洪武年間(西元1368年~1398年)追記1206年成吉思汗斡難河源建國以前的蒙古舊語,利用漢字進行特殊標音。可知塔陽官號的發音,至遲在13世紀中葉,從蒙古本土流傳到明朝境內的紀錄為*tayang。

在拉施特《史集》(又名《集史》)記錄塔陽汗的官號更見詳盡,全部的官號為「nārqīš-tāyānk」,這實際上應係2個字所組成的複合詞組,第1個字是nārqīš(納兒乞失),第2個字則是tāyānk(太陽/塔陽),參:拉施特(主編)、余大鈞、周建奇(譯)《史集》第一卷第一分冊(1997年,商務印書館,ISBN:9787100015295)第222葉。同書第6葉~第7葉說明《史集》於伊斯蘭教曆710年(1310-1311年)全部編成,進呈完者都汗御覽,可知塔陽官號的發音在14世紀初葉的伊兒汗國轄下,紀錄作tāyānk。

另〈達延考(2):塔陽汗官號「塔陽」字義考抄〉已轉引各學者考抄《黃史》、《水晶鑒》、《蒙古黃金史譯注》、《阿勒壜汗傳》、《恆河之流》所見達延官號,相關發音包括:Dayan(g)、Dayon、Dayun,相關紀錄的撰寫時代為17世紀,推估通行區域為蒙古、青海、北京等地。

建立了文獻資料的時間序列和地理方位之後,得進一步將「塔陽/達延」該字在蒙古語發展史中的狀態彙製下表:

時代
發音
通行區域
13世紀中葉
tayang
北元、明國
14世紀初葉
tāyānk
伊兒汗國
17世紀
dayan(g)dayondayun
蒙古各地、清國

上表直觀地顯示出蒙古語「全體」一字的語言學歷時性變化,自明初到清代其演變過程概括如下:

(1)西部蒙古的用法:
*tayang(13世紀中葉) > *tayank (14世紀初葉)

(2)東部蒙古的用法:
*tayang(13世紀中葉) > *dayang(?)> *dayan(g) (?) > dayan(g)、dayon、dayun(17世紀)

可以看出蒙古語「全體」的本字最初發音應為*tayang或*tayank,該字擁有字尾輔音g或k,在蒙古人往西擴展的時候仍將此字帶到了伊兒汗國(今之伊朗、伊拉克)境內使用。同樣在蒙古人往東、往南擴展的時候,蒙古本土以及華北、青海等地的人們則將此字的起首輔音由t改成d,並逐漸遺失了字尾的g/k輔音,進而將*dayan的第2音節a元音依方言的不同改念作a、o、u,其中只有第2音節發音作a元音的系統在部分文獻中保留有字尾g輔音。這表示清代蒙古人菁英知道dayang是比較古老、文言、標準的講法,dayan、dayon、dayun則是比較當代、通俗、方言的講法。

*tayang/*tayank和*dayang分別代表了早期和晚期的不同唸法,往西走的蒙古人大致保留了舊腔*tayang/*tayank,留在東方本土的蒙古人則將發音改作*dayang。這兩種唸法的分化很早,大抵在元朝就展開了,用法上的地理分界線很可能是乃蠻部故土,包括乃蠻部故土以西的西域和西方領地仍舊唸作*tayang/*tayank;扣除乃蠻部故土以東的蒙古本部和漢地則改發*dayang的音,並漸漸遺失字尾g輔音,進而連第2音節元音都出現了方言分化。蒙古語「塔陽/達延」官號的發音,試析若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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