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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4月11日 星期日

胡清之季日本、朝鮮、越南等國自視為君子國

2021年04月11日撰稿
2023年03月16日補充
以前上課的時候,講授清史的老師曾嚴辭駁斥一個觀念,即「清季自視為君子國的國家有3個」,彼時老師極堅持自稱為小中華的國家僅只有1個朝鮮國而已。課堂上的氣氛一度緊繃,當時,我的心中備感懷疑,怎麼會這樣呢?

靜案,清朝乃滿人所建,後反明、滅順、削藩、開疆,成就中原一代。鑒於其文化形態並非傳統漢式的農耕文明,故曾服屬明朝的周邊封提之人認為中國已亡於胡,用夷變夏,中原不再是中國本土。以此,中土優秀風氣之次第已流散到四裔,改由邊藩舊屬繼承,故而朝鮮、日本、越南均可自稱作「小中華」。

現在的問題就在於,前述國家「華夏自為」的史料何在?凡事不能但憑記憶莫須有地胡謅。以下逐筆開列相關史文,自證自駁,自省自嘲:

(1)清季朝鮮國是否自視為君子國?
簡江作《韓國歷史》,國立編譯館,2003年10月初版3刷,ISBN:9789571116761,第326頁:「清入主中原之後,對朝鮮在經濟上或軍事上的索求並不減於入關之前,另一方面,朝鮮對清的敵愾心也無異於以前,之所以會有這種狀況,皆導因於北伐計畫和羅禪征伐。
兩次的胡亂是發生於仁祖在位期間,繼仁祖之位的是孝宗,孝宗對清心懷強烈的敵愾心,其原因是……充當人質,歷經前後八年滯留清京瀋陽,吃盡苦頭之故,因此對清自然燃起報復之念。……積極贊同孝宗北伐政策的是宋時烈,宋時烈是一位朱子學學者,站在朱子學的立場,南宋的朱子對滿洲族的金國具反感態度。而現在的朱子學者,對滿洲族建立的清,持反清思想也是當然的。孝宗以賓師之禮對待宋時烈,孝宗也因見其與自己一樣具有反清復明的態度,特別賜予貂皮大衣(參考燕岩集之〈貂裘記〉)。」

餘待考補。

(2)清季日本國是否自視為君子國?
日本在奈良時代,遣使赴隋、唐學習,時人深知中原文教之先進,雖欲平等兩國邦交,卻也無法自詡為上國。鄭學稼《日本史(一)》,1985年10月再版,黎明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第171葉:「十六歲的阿倍仲麻呂為著文才卓越,被唐玄宗舉為秘書監,改名晁衡,當時名士如王維、李太白等,都和他結交。他於七五二年奉玄宗命為報聘使,隨遣唐使藤原清和返國,曾詠詩云:『銜命將辭國,菲才忝侍臣,天中戀明主,海外憶慈親。伏奏違金闕,騑驂去玉津,蓬萊鄉路遠,若木故園隣。西望懷恩日,東歸感義辰。平生一寶劍,留贈結交人。』(這首詩,以留學地為『天中』,以日本為『海外』,曾引起後人的怒罵。)」

日本知道日本之外尚有中國,並力求日、中對等的情形,持續很久,並漸漸地出現企圖逆轉中優日劣態勢的細流。【日本】上島享(著)、孫曉寧(譯)〈古代天皇制的變貌與神話〉,文見:劉曉峰、劉晨(主編)《歷史與文化 亞洲史中的日本古代史研究》,清華大學出版社,2021年10月,ISBN:9787302583257,第133面~第134面:「入宋的奝然與【靜案,「與」誤,當作「於」】雍熙元年(983年)向太宗皇帝呈獻了《王年代紀》,其中記錄了直至當時的圓融天皇為止的帝王家譜,……強調日本之帝王皆為一系,以及強調日本帝王家的古老傳統,其中包含了誇耀日本比中國具有優勢的自我主張。……《王年代紀》是最早講述日本神代的史料。原本日本古代國家是以隋、唐帝國為模型而形成的國家,雖然一度覬覦成為“小中華”,但是卻沒有對中國主張過自己的優勢。在唐帝國滅亡之後,日本對中國皇帝反復敘述日本帝王家的悠久歷史,即便這些對皇帝來說不過是一些毫無價值的戲言,但非常重要的是在此過程中形成了日本中世的神代觀以及本國認識,即三國佛教史觀的形式,不僅是向中國,還向印度展示了日本的古老歷史,扭轉了中華思想與將日本看作彈丸小國的認識,宣揚日本優勢的本國中心主義開始萌芽。」

此一情形延伸至明代末期,終於累積成巨觀可辨的洪流,乃與朱子學由李氏朝鮮輾轉傳入日本有關。蓋南宋的朱子對滿洲族的金國具反感態度,傳入日本之後,自然會影響到日本人對同屬滿洲族的清朝之觀感,從而同步提高日本人的自我評價。簡江作《韓國歷史》,國立編譯館,2003年10月初版3刷,》,ISBN:9789571116761,第321頁:「日本的朱子學主要是源於退溪李滉系統的主理派,日本朱子學之鼻祖藤原惺窩,其學問是學自被倭軍俘虜的朝鮮儒學者姜沆,而成為朱子學大家,其學統傳給弟子林羅山,而形成日本朱子學的主流,因此壬辰倭亂帶給日本文化的影響是非常大。」

其結果,就出現了將日本視作中國的新觀念,中原(清朝)不再是中國正統所居,日本才是真正的中華。陳鋒泉《物語日本史》,2003年4月,復文書局,ISBN:9789575364540,第461頁:「(一)《中朝事實》
著作者山鹿素行(西元一六二二年 ─ 一六八五年,明熹宗天啟二年 ─ 清聖祖康熙二十四年)於寬文十年(西元一六七○年,康熙九年)所著成,分上下二卷,……著者【靜案,山鹿素行】主張日本是神國、中國、中國皇朝,因此著者以『中朝』代表日本,他的歷史觀念認為每代歷史須據該朝代的歷史,依照事實而編述,著者絕不能參入己見,……因他的著作觀念而著述的日本歷史書,名之曰《中朝事實》。」

(3)清季越南國是否自視為君子國?
越南皇室在約當於明代的時候,即已自認為「中夏」、「區夏」,這種將大南視作中國的思想一直延伸到約當清季的時候,依然故我。越南以中國自居,其在明代的事例可參陳重金著作《越南史略》裡的幾樁轉載:

a>陳上皇明宗記功石碑刻寫「奄有中夏」
陳重金《越南史略》。中譯本書名改作:《越南通史》,戴可來(譯),1992年1月,北京商務印書館,ISBN:9787100004541,第119葉,陳朝時期:「哀牢軍隊又來侵擾,甲戌年(公元1384年)上皇明宗又御駕親征。以阮忠彥赴清化充發運使,運糧先行,上皇率大軍繼至。當大軍開抵黔州……之時,哀牢軍望風而遁。上皇遂命阮忠彥撰寫碑文,刻於山上,以記其功。此碑字畫掌大,深可寸許,至今猶存。此碑文大意如後:『皇越陳朝第六帝、章堯文哲太上皇帝,受天眷命,奄有中夏【靜案,越南陳朝自居中國,視越南為中夏】,薄海內外,罔不臣服。蕞爾哀牢,猶梗王化。歲在乙亥季秋,帝親率六師巡於西鄙,占城國世子,真臘國,邏國及蠻酋道臣葵、禽、車、勒,新附杯盆蠻酋道聲、車蠻諸部,各奉方物,爭先迎見。……』……觀此碑文,上皇明宗親征哀牢似乎甚為威風,但據史實,則其時我軍【靜案,越軍】並未離開國境,而哀牢軍亦未能除之。……可以設想係碑文撰寫者對此事表示鄭重罷了,未必符合歷史事實。」

b>黎憲宗坐論黎太祖「肇造區夏」
陳重金《越南史略》,第180葉,黎朝時期:「黎憲宗(公元1497─1504年)……憲宗是一聰明睿智、溫和仁厚的君主。常於退潮之後,與各官同坐,談論得失。……憲宗常常說:“太祖肇造區夏【靜案,此區夏實指越南,而非辰國】,聖宗內修外攘,規模已定。吾無事乎更張,惟遵守成憲,充擴而光大之,以昭宣我祖考之德而已!”」。

越南以中國自居,其在清季的事例,則見諸《欽定越史通鑑綱目》:
《欽定越史通鑑綱目》第一冊,黃季陸〈影印欽定越史通鑑綱目前言〉,前言第1紙:「越本欽定越史通鑑綱目,為越官方核定的一部史書,八十四年前用中文刊印,在越已少流傳,……本書前編五卷,正編四十七卷,合卷首共五十三卷,為越嗣德九年至十二年(清咸豐六年至九年,西元一八五六至一八五九年)時編輯。總裁潘清簡、副總裁范春桂、纂修陳文為等,於建福元年(清光緒十年,西元一八八四年)進呈。」前言第4紙:「又書中不避清帝諸諱,這些都是我們以前所沒有注意到的。……中華民國五十八年元旦 黃季陸(並印)誌於臺北市」
《欽定越史通鑑綱目》第一冊,〈欽定越史通鑑綱目卷首〉第1頁【靜案,原書無標點符號,下引依鄙意斷之】:「嗣德八年十二月十五日,奉上諭:『一代之興,必有一代之史,我越……舊史所載,猶多闕如。……學者考古不無憾焉!』明命年閒【靜案,閒即間】,欽奉聖諭:『準【靜案,準即准】依禮部臣所請,不遽以越史教學取士。』聖心蓋有待也:『邇來國史之學,未經著為功令,故士之讀書為文,惟知有北朝【靜案,北朝即中原歷代】之史,本國【靜案,本國即南朝,越南阮朝自居中國,為中國之南朝】之史鮮或過而問焉。昧於古者,何以驗今?」第4頁:「此次史局應于何處開設?竝一切合行諸事宜宜著由禮部酌擬具奏候旨,用昭聖典,欽此。』嗣德九年六月初十日,奉充越史局總裁、副總裁、纂修臣等謹奏為將欽修越史所有統例謹奉會同查考……」

餘待考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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