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18日記
蘭克倡導的新史學將舊史學予以科學化,而更往後反對蘭克史學的新史學則進而將隱藏的神學予以裁汰,科學化地更徹底。到了20世紀末葉,現代史學已經出現嚴重的瓶頸,沒辦法產生一種放諸四海皆準的新史學,喪失了典範再造的能力。
事實上,這和現代史學沒有參透科學的本質有關,才導致了典範渙散的困境。現代史學是在舊史學被打破、新史學模仿科學範式來改新的環境下造就的。但是,科學的本質雖然是以自然為標尺、擯棄神學先驗性、強調實驗可重複性,惟若原其實,科學的本質依舊不脫對歷史紀錄的絕對依賴。亦即,科學是本於成堆的歷史數據再予以理論化、實驗化、學術化的產物,沒有歷史數據或歷史紀錄,就不可能有科學。試想有哪一位科學家可以任意回到實驗過程中的每一秒作重複比對呢?因為沒有任何人可以在單向不可逆線性時間結構下回到前一秒或過去的任何一秒,所以即便是科學家也只能夠仰賴歷史紀錄資料來研究各種標的物,而無論這些歷史紀錄資料是由什麼種類的精密科學儀設載具所承擔,都無法讓任何科學家回到某個已逝去的前一秒,無法把第一秒的當下狀態和第二秒的當下狀態同時拉在一起擺開來作直接比對。他們只能夠把第一秒的歷史紀錄和第二秒的歷史紀錄排列在一起作間接分析,而這些歷史紀錄都可說是一種被科學家人為所刻意篩選的史料,隨之使得科學研究的本質不可避免地具有史學研究的屬性。
准此,既然已知科學的本質是褪去神學先驗性的一種特殊侷限於自然研究範疇屬性的史學,那麼,從蘭克史學開始向科學(一種特化的史學)進行學習的各種新史學們,他們真得能夠得到些什麼嗎?科學其實是一種史學,而新史學是舊史學科學化的結果,科學化的史學向史學化的科學能夠真的學習到什麼嗎?科學化的史學唯一能夠向史學化的科學習得的,說穿了,就只有「去神學先驗性」而已,但卻伴隨著也將「無神論先驗性」納作了史學應當學習的另一段標竿,仔細想來,頗覺荒謬。
史學科學化除了將史學化科學當作學習的榜樣,也將史學化科學的學術職業群體管理技術導入史學成果的評價系統中。只要科學的商業評比模式和學術評比模式出了問題,就會大規模地衝擊史學成果的評比模式。現在越來越多工業化量產的史學發刊反映了引進科學實驗操作型定義越來越細瑣的狀況,使得史學成果也越來越無意義、苛細、以及只對學術回顧有用卻對社會無用的狀況。這種史學越做越像科學化小實驗能有什麼意思呢?而史學發刊又每必要求「創新首發」否則就無法出刊的標準,看似避免了抄襲,卻等同於不准讓後進史學家作重複性實驗來作驗證,那麼,不准做重複性實驗的科學化史學究竟是想做些什麼史學科學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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