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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15日 星期一

鮮卑源起非「百濮(西發)」考辨

2021年02月15日撰稿
一、鮮卑出自「西發」說
舒大剛先生謂鮮卑出自「濮人」後裔之一的「西發」餘胤,說不可從。

舒大剛《春秋少數民族分佈研究》,1994年3月,文津出版社,ISBN:9576681820,第242頁:「濮本居岷山及其附近,由於民族大遷徙的緣故,濮人也四嚮流播。其北遷者,史稱“發”人,發即濮的輕讀,為一聲之轉。……發人留居甘青地區者,漢代以"發羌"見稱。」第243頁:「其西遷者稱“西發”,音轉為鮮卑(鮮即西,《尚書大傳》以西方為鮮方;卑即番(發),聲近字。鮮卑初居地疑在河西走廊以西今羅佈泊周圍。羅佈泊,《山海經》稱“渤海",《漢書》稱“蒲昌海”,《通典》作“蒲類海”,又名“婆悉海”。渤、蒲、婆古音同。當與昌濮人居之有關。洪鈞《元史譯文證補》說希臘、羅馬古史,謂裡海西、黑海北,古有辛卑爾族。《呂思勉讀史札記》(第626頁)說:“辛卑爾即鮮卑也。"即西番之西遷者。商周之際隨著西戎的內遷,鮮卑族也東徙,《國語‧晉語》說,周成王時“楚子與鮮卑守燎",知鮮卑已東來,歸順周王朝。戰國之後,鮮卑游牧於今內蒙東部西喇木倫河與洮兒河之間。後入東北、東北亞,……但在西北地區仍有鮮卑居住,兩晉禿發、拓拔者皆是,史稱河西鮮卑。漢晉的發羌和鮮卑,已形成了各自獨立的民族團體,但就其遠源論之,實皆出於濮人。」

承前引,茲整理舒說就鮮卑遷徙之順序如次:
(1)濮(發)人本居岷山及其附近。
(2)其西遷者稱西發(鮮卑),初居地疑在羅佈泊周圍。希臘、羅馬古史,裡海西、黑海北,古有辛卑爾(鮮卑)族。
(3)商周之際鮮卑族東徙,《國語‧晉語》說,周成王時“楚子與鮮卑守燎",知鮮卑已東來,歸順周王朝。
(4)戰國之後,鮮卑游牧於今內蒙東部(西喇木倫河與洮兒河之間),後入東北、東北亞。

二、居於羅佈泊周圍之辛卑爾族,係與秦、漢之交的匈奴同時
舒說第(2)點,將西發、辛卑爾的時間次序,皆一同安排在前。而第(3)點,則將鮮卑的時間次序安排在後。

但回檢呂思勉札記,辛卑爾族係與匈奴同時,並未申言西發與辛卑爾同時。亦即,舒說第(2)點推估西發居於羅布泊,其論據為辛卑爾族居於裡海西、黑海北;所持「渤、蒲、婆古音同。當與昌濮人居之有關」與「《尚書大傳》以西方為鮮方;卑即番(發),聲近字」的主張,逕將西發和辛卑爾族作出民族與地望之連結,斯乃有過度運用音同通轉之嫌。觀此辛卑爾族已是東胡亡後之鮮卑人,時代為秦、漢之際,明顯晚於舒說第(3)點所敘楚子與鮮卑君守燎的商周之際。查:《呂思勉讀史札記增訂本》中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12月,ISBN:7532542130,第686頁:「鮮卑出於東胡,讀史者無異詞。……《後漢書》曰:“烏桓者,本東胡也。漢初,匈奴冒頓滅其國,餘類保烏桓山,……鮮卑者,亦東胡之支也。別依鮮卑山,……《魏書》謂其國有大鮮卑山。"希臘、羅馬古史,謂裏海以西、黑海之北,古有辛卑爾族居之。故今黑海北境,有辛卑爾古城;黑海峽口,初名辛卑峽;而俄人稱烏拉爾一帶曰西悉畢爾。……辛卑爾即鮮卑也。此豈東胡滅後餘眾所居邪?抑鮮卑山自歐亞之界,緜亘滿、蒙之間也?……彼族本名,舍鮮卑莫屬矣。此族古代,蓋自歐、亞之界,蔓延於匈奴之北及其東。……其所居之地,皆以種人之名名之。故裏、黑海,烏拉」下接第687頁:「嶺,西伯利亞及滿、蒙之間,其名不謀而合也。」

三、楚子係與根牟守燎,而非與鮮卑守燎
舒說第(3)點,且云商周之際西發人已見東徙為鮮卑族,係證諸周成王時期楚子與鮮卑君守燎。然因此節史事有誤,實無法疏解。查:楊寬《西周史》,1999年,商務印書館,ISBN:9570515279621,第599紙,引《國語‧晉語八》弭兵之盟,晉大夫叔向講述岐陽之蒐故寔:「『昔成王盟諸侯於岐陽,楚為荊蠻,置茅蕝,設望表,與鮮牟(此從公序本,別本誤作「鮮卑」)守燎,故不與盟。』鮮牟即是根牟,東夷族。④」第607紙,注④:「國語韋注:『鮮牟,東夷國。』黃丕烈國語札記謂即春秋宣公九年的根牟。杜注:『根牟,東夷國,今瑯琊郡陽都縣東有牟鄉。』在今山東莒縣西南。」

四、商榷
靜案,因舒說顛倒了辛卑爾族(秦漢之交)和西發人東徙(商周之際)的時間點,以及錯認了鮮(根)牟為鮮卑從而所謂西發人東徙毋由致之,故無法得證鮮卑為百濮、西發之後。鮮卑起源問題,究屬何如?自應另闢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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